不光是秦绾妍如遭雷袭,离得近的夫人和贵女听到傅氏这句护短的话,也惊愕不已。通常情况下,长辈得知自己的未来儿媳,在与自家儿子有婚约后,还会跟男子打架、跟纨绔子弟一起玩斗蟋蟀,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姑娘。就算是皇上赐婚,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毕竟娶这样的姑娘进门,简直有辱门风。若是以后跟自家儿子成亲了,她还跟别的男子一起玩,这样成何体统?这傅氏倒好,未来儿媳如此行径,她不怪罪就算了,竟还帮着秦绾妍找借口,生怕秦绾妍会因此难过。此时,秦绾妍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对来自四面八方那些复杂的目光,幸而她内心强大,才没慌乱。她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却又不甘自己前几天作天作地的成果就此作废,咬了咬牙,决定继续作死,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伯母,您误会了,永昌伯家的公子没有欺负我,我纯属是看他不顺眼才动手的。”
傅氏先是一愣,旋即和颜悦色道:“咱们绾绾丫头素来正直善良,岂会是那种主动惹事端的人?你不必为他说话,最后还委屈自己。”
秦绾妍闻言,有些受宠若惊。说实话,她家公主娘亲都没试过这样无条件溺爱她,一个劲的帮她找借口。这暂时性的未来婆母莫不是撞了邪,然后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怔了片刻,她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伯母,您真好,竟无条件信我。”
傅氏笑容和煦:“好孩子,你是彦宸的未婚妻,伯母不信你难不成去相信外人?”
秦绾妍笑得越发勉强,却又努力维持脸上的笑意,使得这笑容看着古怪。见状,傅氏笑得更加温柔,虽然这丫头的行事作风有点……特立独行,但也是挺可爱的姑娘,就是不知自家儿子为何要跟人家姑娘闹别扭,逼得人家姑娘做这种事气他。计划失败,秦绾妍整个人都蔫蔫的,随后跟傅氏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去找晋阳长公主。宴席开始后,她也有些心不在焉,面对一桌子佳肴,都没什么食欲。她明明做了长辈厌恶的事,可傅氏却如此表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晋阳长公主见她盯着碗里的米饭一动不动的,低声问:“绾绾,你怎么了?”
“啊?”
秦绾妍微微抬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轻轻摇头,“娘,我没事,只是嘉柔表姐远嫁扬州,我舍不得她而已。”
晋阳长公主知道她们表姐妹俩感情好,不舍也是难免的,遂安抚了几句。喜宴散席,宾至如归,此刻已是日落西山。到了成国公府大门口时,晋阳长公主还在与其他夫人交谈,秦绾妍想先上马车,却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喊住。“绾绾。”
秦绾妍身形一滞,而后循声望去,只见傅氏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只好主动上前。“伯母,您叫我有何事?”
傅氏脸露不舍:“伯母跟你投缘,刚在宴席上还没说上几句话,现在又要分别了,实在舍不得。”
秦绾妍微愣,按理说如今她应该说有空就到温府看傅氏的,可她不想去,正想轻描淡写绕过这话题,傅氏又说话了。“绾绾若不嫌弃伯母粘人,若有空了就到伯母家看看伯母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拒绝,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让长辈难堪,秦绾妍只好点头应下,敷衍一下。有空就去,她估计永远都不会有空的。此刻温家的二少夫人周氏,正与一位交好的夫人道别,就看到婆母对秦绾妍温和亲切,跟对自己时相差甚远,微微蹙起眉头,眼底掠过妒恨之色。都是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看似一视同仁,可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她的夫君温彦轩是庶子,大伯温彦宸是婆母所出的嫡子。爱屋及乌,婆母对温子言那贱种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带对秦绾妍这种人也能亲切温柔,而对她却从不会这样亲切,对她的明哥儿又严苛。这时,温彦宸与一位同僚道别后,到了傅氏身边,看到秦绾妍时,朝她轻轻点头,温和有礼地唤她:“秦姑娘。”
如今的他,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异常的守礼,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与先前在她面前厚着脸皮死缠烂打的温彦宸大相径庭。秦绾妍刹那恍神,而后微微福了福身:“温大人。”
转而对傅氏道,“伯母,我先去找我娘。”
傅氏看着准儿媳的背影,侧头不满地瞪了眼儿子,心道:未婚妻都跟你闹别扭了,你还端着清高给谁看呢?温彦宸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现在既不敢对她笑,也不敢哄她。这刚破坏了她的计划,他若是殷勤些,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她的计划失败,他功不可没,到时候就更不待见他了。傅氏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迈步走向自家的马车。温彦宸见状,便知等会儿回去,母亲不会放过他。果不其然,回到温府,他就被母亲请了过去。刚进屋,就看到母亲沉肃着脸,眼神不善地看过来,还未等他开口,母亲就开始训话:“彦宸啊,你说跟人家小姑娘闹别扭了,为娘已经在尽力帮你了,可你自己怎么就不争气,还给自己拖后腿?”
“我……”温彦宸刚要辩解,傅氏又出言打断,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儿媳妇娶回来?为娘知道读书人清高,可清高能帮你娶媳妇?你没看见人家绾绾一看到你来,话都不多说一句就走了?”
他忙道:“儿子知错,请娘息怒。”
傅氏瞪了他一眼,轻哼:“为娘看你是知错,但不改,若是知错就改,绾绾能跟你闹别扭?”
温彦宸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沉默不语。他改了,真的改了,可那小丫头还是不要他。傅氏又道:“聘礼为娘早已帮你准备好了,上回你说等时机成熟,如今时机可成熟了?”
温彦宸心中苦涩,回道:“娘,再等一等。”
最近都不是下聘的好时机,她还没接受自己,如果他们家下聘,肯定会令她不悦,到时候只要她一闹,未来岳父岳母也会对他不满。这,无疑是将她越推越远。傅氏气不打一处来,愠怒道:“再等一等,等到猴年马月?你都二十四了,来年就二十五了,你不着急娶媳妇,娘着急要个儿媳妇!”
温彦宸语气笃定:“娘,明年儿子就把您儿媳妇娶进门。”
他还需要点时间去把一些事弄清楚,也需要时间把小丫头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