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赶到天心院的时候,谢行还没有醒。沈姨娘已经不哭了,就守在儿子床边坐着,精神气不足,一直在叹声叹气。“行儿到底怎么了?”
林文远问。沈姨娘满目血丝的盯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谢行,说:“行儿为了自己的仕途,一心想靠拢衙门的方大人,想借着他的关系,认识京城来的那位巡察御史王大人,原以为搭上王大人,就能得到赏识,被举荐入京。所以他费尽心思,还跑去给方大人送鸟,可结果,却是挨了二十大板不说,王大人最后竟然还选了从淮做门生,这让行儿怎么接受得了?”
“所以他就疯了,拿着剑要去杀人?!简直胡闹。”
“姐夫,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
“从淮是个好孩子,他说不必送行儿见官,但老三那边执意要我给个交代,这事……”林文远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行,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夫人的外甥。可老三说的也没错,从淮还是自己的亲侄子呢!他不能再和稀泥了。必须做点什么!沈姨娘明白林文远的意思,她也不闹,整个人十分平静,声音轻颤道:“这事,确实是行儿做的不对,我这个做娘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姐夫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会亲自给三奶奶那边一个交代。”
林文远有些始料未及。他要想平息三房的怒火,就肯定要责罚谢行,可是以丽华的性格,一定会拼死护住自己的儿子。但现在……竟是不吵不闹。还主动说会给三房一个交代?“你怎么交代?”
“我有分寸,姐夫,你先回吧,等行儿醒了,我派人去通知你。”
“也好,一切,都等行儿醒了再说。”
林文远也不再多说什么,摇着脑袋走了。雷声大作,雨越下越大。一直到晚上,谢行才醒来。林文远得知,立刻赶到了天心院,然而刚绕过垂花门,就看到两个小厮将谢行扔到雨里。谢行刚醒,手上有伤,脑袋有伤,身子使不上劲,连爬起来都费劲。他诧异的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母亲。沈姨娘手里拿着一根粗棍,红着眼睛,浑身发抖,冒着雨走到儿子面前。“娘……?”
“儿啊,你别怪娘,与其让别人打你,倒不如娘亲自动手,你姨父说的对,今日娘要是再不管教你,以后就是别人来教你,来打你!”
“娘,儿子再也不敢了。”
谢行胆怵的看着母亲手里的棍子,拖着身子往后挪。“娘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才差点杀了人,但错了就是错了,我们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否则往后,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怎么在林家待下去。”
说着,沈姨娘抬手,一棍子打在谢行身上。“啊!”
谢行凄叫,疼得缩脚。他没想到母亲来真的!沈姨娘一边哭一边打,还一边说:“都是娘的错,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把你养成现在这样,娘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谢家的列祖列宗,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一棍又一棍的落下去。打得谢行身上很快见了血,他躲不了,只能抱头缩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雨声夹杂着惨烈的叫声。让人心头发麻。林文远是想去拉劝的,但一想到此事必须要有个交代,加上谢行的性子,确实需要管教了。否则以后真的杀了人,不仅毁了自己。连林家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他就站在垂花门前,眼睁睁的看着沈姨娘一棍一棍的打着。而谢棠得知母亲要打哥哥,顾不得脚上的伤,一瘸一拐的冲了过去,来到廊下,看到哥哥被母亲打得瑟缩在的雨地里,身下的雨水都染红了,那画面触目惊心,吓得她差点没站稳。“小姐。”
杏儿扶住她。“娘怎么这样狠心?她会把哥哥打死的。”
“您就别管少爷了,先顾好自己吧,大夫说了,您要卧床休息,不能下地。”
谢棠推开杏儿,要过去拉母亲,但被赶来的两个丫鬟又给拦住了,强行将她送回了屋里。并且把沈姨娘的话带给她:“小姐,夫人说了,让你别听别看,夫人是不会打死少爷的,她手下有分寸。”
谢棠又急又气,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开摔,怒吼道:“林从淮不会没死吗?我哥的手和脑袋都受了伤,也算得到教训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难道非要我哥死了他们才开心吗?”
丫鬟们把她摁到了床上。等力气耗尽,她就坐在床上哭,嘴里还一遍遍的诅咒林从淮和三房的每一个人。她恨三奶奶!恨林从淮!恨林书瑶!恨林念听!恨不得他们都去死。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给嫁给那位正六品五城兵马指挥司副指挥的决心。她要权利!有了权,就没人能欺负她和母亲哥哥了!沈姨娘忍着如同被刀割心的痛,直到把手里的棍子打断才停下来。谢行已经晕死了过去。满地是血。沈姨娘也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身心俱疲的喊人把少爷抬进去,去请大夫。“儿,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对不住你啊。”
丫鬟们一涌而上,把沈姨娘从大雨中扶回了屋里。目睹了这一切的林文远,神色凝重,深深的叹了声气,叮嘱天心院的人好好照顾谢行,便又摇着头走了。东院那边知道沈姨娘大义灭亲后,柳氏有些不大相信:“沈丽华竟真下得去手?她那个宝贝儿子,可是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疼着。”
回话的人说:“是真的,奴婢们都亲眼看到了。”
林三爷则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罢了,现在人也打了,罪也受了,这事……就过去吧,不要再追究了。”
柳氏:“就这么算了?”
“那你还要怎么样?真把谢行那畜生打死?”
“打死打残了最好!”
柳氏心头的气还没消全,总觉得太轻易放过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