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序翻脸不认人,打得谢行措手不及。他们还不算朋友吗?是在一起吃过几顿酒的!也是称兄道弟过的。谢行觉得心寒,抿着嘴,脸上肉眼可见的尴尬,讪笑道:“是小弟嘴笨,说错了话。”
方景序正好顺着他的话,道:“说错了话,就该打……来人。”
几个衙役应声过来。谢行不知所措,两眼发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方景序沉着脸,扬高声音道:“此人扰乱衙门秩序,还敢公然贿赂本官,此等行径,不仅有辱本官,还藐视了朝堂,拖进去,重打二十大板。”
衙役上前押住谢行。谢行面色一怔,惶恐道:“方……方大人,没这么严重吧?”
“不严重?呵!你可知道按照大梁律例,罪可当斩。”
“呃!”
“本官念在你初犯,只赏你板子,你该跪下来谢本官。”
谢行面色青白。确定方景序是在跟自己玩真的。谢棠见状,按奈不住上前,声音里夹着柔弱的哭腔道:“方大人,我哥哥并非有意侮辱您,也绝不敢藐视朝堂,他不过是得知了您的喜好,以朋……以相识一场的名义,为你送来心头好而已,您,您别打他。”
她柳眉紧蹙,眼睛里含着泪光。即使心急,表面上仍维持自己温婉淑女的形象,看起来娇滴滴的,风一吹就能倒。方景序终于看向她。她垂了垂眸,暗送秋波。心想方景序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饶了哥哥。可谁知换来的,却是方景序一脸厌恶……见识过了玉君姑娘清丽脱俗的风姿后,这等俗物,难入他眼。方景序不容所动,一身正气道:“本官身为朗州父母官,以清廉正直作责,不管他打着什么名义,在本官看来都是行贿侮辱,今日若饶了他,往后朗州的风气还如何整治?来人,打!”
衙役将谢行往衙门里拖。“哥。”
谢棠去拉谢行。但没拉住,反而拽掉了谢行手里的鸟笼,布罩松落,笼门也破了。却从里面飞出一只乌鸦。朝谢棠扑了过去。她尖叫一声,往后踉跄,抬手去挡。乌鸦盘旋在她头上,啄乱了她的发髻,她往后退时,不慎踩到衙门口的石阶,当场滚了下去,摔在了长街上,乌鸦趁此叼走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张红肿的嘴和满嘴的痘疹。长街上人来人往,见着这一幕纷纷围了上来。“这不是寄住在林家的那位谢姑娘吗?”
“就是她,怎么跑到衙门来了?”
“林家大小姐刚出了那档子事,现在这位谢姑娘又跑到衙门外摔成这样,怕不是又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林家最近真热闹啊。”
“看她脸是怎么了?”
“不会是染了痘疫吧?那可是会传人的。”
不知是谁说了这句,围观的百姓赶紧退得老远,但为了看热闹又不愿离开,继续指着谢棠议论。谢棠伏在地上,拿出帕子赶忙遮住脸,仓促的从地上起来,怒呵人群:“看什么看?滚开!”
刚吼完,便顿感不妙。她紧张心虚的看向方景序,满眼是泪:“大……大人。”
她失态了!在方景序面前失态了!努力维持的形象被一只乌鸦毁了。这一刻,她简直比死还难受。方景序皱了皱眉,威风凛凛的站在石阶上,看着发髻歪扭,茫然失措的谢棠道:“谢姑娘,本官看你一介女子,才不将你和你哥一同论罪,你赶紧回去吧。”
毕竟是个姑娘家,他不好过分羞她。最后只丢了句:“乌烟瘴气!”
便甩着袖子走了。而谢行已经被衙役拖进公堂打板子了,那惨叫声整个衙门都听得见。谢棠自知没脸,赶紧躲到了马车里。哭了好大一场。方景序返回大牢,一进审问室,便看到张小石已经晕死在十字架上,胸前那几道鞭伤被沾了盐的匕首沿着伤口又扎过一遍,血肉模糊,无一处完好。看得方景序都倒吸一口凉气。而商亭羡则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半张脸幽幽的隐在昏暗的烛光下,目光淡然冷漠,看起来仍然一副柔弱病娇之相。好像随时要死了。他手臂懒懒的搭在扶手上,指尖转动着染血的匕首……鲜血顺着刀尖滴落,流了一滩。那猩目的红,越发衬得他病态了。再看周围几个衙役,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商亭羡,大概他们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而且有病在身的商公子,审问的手段,竟如此凶残。方景序却是见怪不怪,先过去探了下张小石的鼻息,确定没死后,问商亭羡:“怎么样,问出来什么没有?”
商亭羡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将匕首扔给青野,边用帕子擦手边起身道:“你命人传消息出去,就说张小石已经招了,承认是他把赈灾粮从衙门粮仓里运出去的。”
“真招了?谁指使的?”
“自会有人来认的。”
“什么意思?”
方景序不解,但再仔细一想,便能想通,“我明白了,张小石根本没招,你是让我放假消息出去……亭羡,你这是想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啊!”
“你也不算笨。”
“瞧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前大理寺少卿,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朗州,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大理寺卿了。”
方景序扬着下巴,好生得意。商亭羡睨他一眼:“这案子你拖得太久了。”
方景序嘴角抽抽,挠了挠鼻子,压低声音道:“我也是没办法,王行知盯着呢,我想拖到他回京再办,也不差几天了。”
“王行知那边,有我。”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放手办案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王行知究竟看中了你什么。”
“他老人家慧眼识英才,我入他眼了呗,商亭羡,承认我很优秀就这么难吗?”
商亭羡白他一眼,走了。方景序忙跟上:“等等我,我带你去吃牛肉面,不过得你付钱,我发了俸禄再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