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被当众戳到了痛楚,脸一下就红了。禅堂很大,一开始没人注意到这边,但林念听的声音又高又尖,荡着回音,引来很多小姐少爷们往这边看,具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见怪不怪了。因为林家的人都知道,林念听不喜欢谢棠。谢棠面红耳赤,又不想输了气势,呵道:“林念听,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你敢!”
林念听自不是好欺负的,挺了挺平坦坦的胸膛道,“你吃着我们林家的饭,住着我们林家的屋,还想反过来在我面前充当主子,你配吗?”
“你!”
“不服气?”
林念听双手交替捏拳,挑衅的朝谢棠逼近道,“练练?”
谢棠往后战术性躲开。林念听会武功,她得罪不起。“有本事你别动手。”
“我又不是君子,能动手的事,何必浪费口舌,谢棠,你自认怕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谁怕你?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般计较,显得我也没规没矩。”
谢棠恨得咬牙,“何况这里没你什么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林念听晃了晃脑袋,露着一副耍赖嚣张的模样说:“本小姐就爱凑热闹,想看看你今天玩哪出?”
“你别血口喷人!”
“那得看你是不是人。”
就在大家看热闹看得正起劲,林芷烟携两个婢女过来了。她盈盈碎步,嫡女风姿,命婢女将争吵的二人隔开后,她扫了玉君一眼,转而端着大家姐的口吻道:“不过一张经文,就让你们闹成这样?不怕传出去丢人吗?谢棠,念听是府里的三小姐,与你的身份不同,你说话也得顾顾分寸。”
谢棠不敢说话。心里却不舒服……她过来找茬,是林芷烟默许的,没想到自己再一次被当枪使了。这憋屈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想过了。林芷烟又道:“念听,你也是,仗着自己牙尖嘴利,又习过几天武,就到处耍横,小心三婶知道了又抽你皮。”
林念听虽然性子烈,但对于这位长房嫡女的姐姐还是有些忌惮的,她耷拉着脸,一副不耐烦又不情愿的拖着长音道:“知道了大姐。”
玉君看着这出好戏,像小孩子过家家,简直无聊死了。林芷烟一直暗暗观察玉君的表情变化,见她就静静的站在旁边,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碎碎的星光,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叫人难以揣摩。而往往这样的人,要么是段位太高藏得很深,要么就是个简单愚笨的。林芷烟目前还不敢断定玉君属于哪种?她抬起眉眼拔高姿态朝玉君走过去,两人在前几天的早膳上已经见过了,现在就算是正式碰面,她冲玉君盈盈一笑道:“你我差不了几岁,我就喊你玉君吧?这些日子太忙,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说话。”
玉君欠了欠身子,嘴角边噙着浅浅的梨涡:“大小姐送的海棠酥和芙蓉糕很好吃。”
“我猜着你会喜欢。”
林芷烟亲昵的拉起玉君的手,她发现这个乡下人的手竟然生得细长白嫩,比自己的贵手还好看,这暗暗的小心思被她藏着,只说,“表家小妹手笨,打湿了你的经文,你别与她计较,一家人和和气气,别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闹出笑话。”
她生气了吗?这暗搓搓的挑拨战火,倒也符合林芷烟的性子。玉君低了低眸,表现得很拘谨小心,声音轻轻的说:“我初来乍到,人都还认不全,哪里敢同人生气?是妹妹好心,要帮我重新抄写经文,我自然接了她的好意,对吗,表家小妹?”
说完,她将手不动声色的从林芷烟的手中抽离。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而话题丢给了表家小妹,表家小妹站在谢棠的身后瑟瑟发抖,硬着头皮应道:“嗯。”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怕玉君。是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怕!谢棠瞪了表家小妹一眼,还暗搓搓的掐了她一下,气她没出息,都不知道反驳两句。林芷烟则笑容微僵,见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随即转身走到表家小妹面前,狠狠揪了下她的耳朵,教训道:“你这么大的人了,端杯茶还端不稳,等回了府我找姨娘说说,让她再教你几天礼仪。”
表家小妹捂着发红的耳朵,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谢棠是林芷烟的狗腿,她是谢棠的狗腿,本来她就不擅长干这种糟践的事,办砸了,挨骂挨打的还是自己。玉君看着她们在自己面前演双簧,懒得戳穿。一帮小屁孩,她当看戏了。林芷烟也不想事情闹大,长辈们要是知道了,万一表家小妹嘴巴不严,供出谢棠,就等于供出了自己,她是林家的嫡女,自小就没有犯过任何错处,端庄有礼,是长辈们口中最骄傲的孩子。断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损了自己的形象。便招呼着谢棠走了。本就是一件小事,大家也没有过多关注,继续各忙各的了。而三奶奶那边知道了这事,命两个嬷嬷把林念听从禅堂里拎到了跟前,好好教育了一番,命令她今天这样的日子不准生事。林念听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回到禅堂后就乖乖坐在位置上抄写经文了。不过玉君乐得清闲了。她不用抄写经文,可以腾出时间去寺里走走看看。禅山寺后院。上香一结束,大爷林文远避开所有人悄悄来了寺庙后院,绕过佛堂后面的回廊,远远看到了双手抱剑、背靠红柱的青野。青野冷着面,多年的杀伐历练使他身上自带着一股江湖气。在看到林文远过来时,他站直身子,绷着脸道:“主子在等你,林大人请随我来。”
喊他林大人也没错。年轻时,林文远在太医院待过几年。林文远道了句“有劳”,跟着青野去了后院的禅房。进门,便看到商亭羡坐在里面烤火,即便身上披着厚实的直领氅衣,也挡不住他脸上的病气。林文远忙上前屈膝行礼:“见过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