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长歆见书奕珂态度转变了,便说:“小珂,你等一会,我去拿一件东西。”
仲长歆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箱子,并从箱子里面取出一块形如犀牛角手臂般大的砭石,砭石上呈翡翠、紫檀、象牙、雅青、赭石五色。书奕珂看见后十分惊讶,说道:“外公,这砭石莫非是……”仲长歆点了点头说:“嗯……这就是我们坤地派的传家宝——女娲炼石,这砭石是通过取五石以蛇角炼成,用它来治病功效将提升十倍,而且它也是绝佳的暗器,它暂时放你那保管吧。”
书奕珂把它拿过来,感觉到手里冰凉,但握久后砭石就透出一股温热。“这五石又有什么来历?”
书奕珂说。“五石制以五行,治以五脏,碧猫眼清肝解毒,红翡石养心旺血,白玛瑙润肺益气,龙尾石固肾补精,黄田玉健脾祛蛊。”
仲长歆说。“嗯,到时候用它试试看。”
书奕珂说。“哎,对了……今年的文艺会你准备得怎样?”
仲长歆说。“我打算和竹师兄出演戏剧《紫钗记》。”
书奕珂说。“哦,两年前你也打算演戏,只是不凑巧,这一次要给外公看看你的表演。一说起演戏就想到你爹……唉……过去了就算了……”书奕珂立马说道:“外公,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说罢就快步离去,不想再提及往事。晚饭过后,雷珞玮独自在天台上散步,当他身临其境看着坤地塔的结构时,不禁为之惊叹。阿莎看见雷珞玮就喊道:“大盟主如此有雅兴?”
雷珞玮回头看她,便说:“竹夫人?雷某不过是在感叹古人的智慧,竟能造出如此惊为天人的坤地塔!”
“坤为母,天下万物因母而生;坤为地,天下万物在地而育,这就是坤地塔的奥妙之处。”
阿莎说。雷珞玮看阿莎挺着个大肚子,遂问:“竹夫人身怀六甲几月了?”
“已有八月,夫君说还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
阿莎说。“恭喜竹夫人!”
雷珞玮作揖道。“多谢大盟主!”
阿莎说,“我听长老说大盟主因内伤而无法使用内功。”
“呃……的确如此……”“我娘在苗寨人称仙娘,对于医治疑难病症颇有心法,不如叫小珂和你一起去苗寨,让我娘帮你诊治一下,不知大盟主意下如何?”
阿莎说。“这个……小珂她……”“小珂那边我可以帮你说服她,用她的针法配合我娘的医术,也许会有希望。”
“那就有劳尊夫人了。”
此时,书奕珂晚饭后已经沐浴更衣,她刚回到蜂飞阁,竹梨毅就来到她的门外,喊道:“小珂!”
“师兄?”
书奕珂打开门说道。“我借你的书已经看完了,《紫钗记》的剧本你写好了吗?”
竹梨毅说。“剧本已经写好了,角色也基本选好,就差饰演卢氏的二帮花旦人选了,我拿给你看。”
书奕珂说。书奕珂到房间里把自己写好的剧本拿给竹梨毅,他看了一眼后就说:“我会把台词记熟,再找时间和你练习一下。”
“你不怕嫂子不高兴吗?”
书奕珂说。“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也没什么好吃醋的!”
竹梨毅说。两人随即相视一笑。“你这个剧本是改过的吧?”
竹梨毅说。“嗯,而且改的比较多。”
书奕珂说。“你就是创意多,我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竹梨毅笑道。书奕珂也含羞而笑。竹梨毅离开后,书奕珂在房间里对着铜镜一边梳头一边想起了往事。书奕珂的母亲名叫仲长灼花,她母亲虽然出生在道医世家里,但对于医术却毫无兴趣,反而沉迷于诗词歌赋戏剧等消遣玩乐。在游历岭南期间,仲长灼花迷上了一个粤剧戏班的小生,他叫书钟玉。当时的书钟玉在戏班里还没有什么名气,但凭借他玉树临风的外形和出类拔萃的演出,很快就吸引了一帮女观众,其中就包括仲长灼花。书钟玉的戏班要经常下乡演出,在岭南的各个县城之间来回跑。他每到一个地方,仲长灼花便如影随形地跟着去看他的舞台演出,没过多久两人就相识相恋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仲长灼花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担惊受怕的她无助地回到金筑府老家,跟父亲仲长歆说自己要马上成亲了。感到震惊的仲长歆一再追问下,才知道女儿结识了一个伶人。父亲仲长歆和长兄仲长辉树知道她要嫁一个伶人,都坚决反对。可是,仲长灼花的身孕越来越明显,终究是隐瞒不住。恼怒的仲长歆只好亲自带着女儿上门去找书钟玉,于是两人在他们戏班到南海县演出的途中办了婚事,随后仲长歆带女儿回老家养胎待产。然后,书奕珂出生了。最初,仲长灼花还是带着女儿到书钟玉的戏班里探班,但到了书奕珂两三岁的时候,仲长灼花已经厌倦了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于是,仲长灼花就把女儿带在老家,但是其兄长仲长辉树却不待见她们两母女。左右为难的仲长灼花经常带着女儿在岭南和黔中两地跑,书奕珂也跟着母亲在漂泊不定中长大。书奕珂时而跟着父亲看他舞台演出,时而待在外公身边看他治病救人,在书奕珂的心中,两人都让她感到骄傲。父亲才高八斗,那时的书钟玉已经是戏班里的文武生,书奕珂小时候总想着自己也像父亲那样在舞台上光彩照人。外公妙手回春,仲长歆作为坤地派的长老无论在民间还是在朝廷都德高望重,那时的书奕珂虽然还看不懂各种深奥复杂的医书,但对于外公治病救人的方法却深入骨子里,自己也在一旁模仿。随着书奕珂日渐长大,母亲主动去探班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和母亲开始住在坤地塔,她对坤地派的弟子也越来越熟悉,只是年龄还小没有加入坤地派。在她九岁的时候,竹梨毅初入坤地派成为新弟子,这位比她大三岁的哥哥与表哥仲长吉庆同岁。然而表哥一家瞧不起她们母女,所以书奕珂从来不与表哥说话,而竹梨毅对她十分亲切友善,故对其颇有好感。书奕珂从小就很独立,什么事情自己能做的从不麻烦别人,她十岁的时候就一个人想尽千方百计独自从黔中去到岭南找父亲。她渴望在舞台上表演,父亲就让她作为小客串参与过两场演出。到了她十二岁的某一天,在跟班的时候刚来初潮,虽然她早已知道这是女子发育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母亲不在身边,自己又不好意思与父亲和其他人说,不知如何处理的她感到彷徨,于是她又独自回去黔中。回去后她在坤地塔里偷偷地翻看了很多像《合阴阳》、《素女经》、《玉女经》等医书和其它医书中关于房中术的内容,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溺其中。有一次,书奕珂见到竹梨毅在专注地研究各种动物和草药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悄悄地关注师兄的一举一动,但却不去打扰。在她的眼里,师兄的音容气质与父亲有几分相像,但当竹梨毅看到她并对她笑的时候,她突然又心惊地走开。“小珂!”
竹梨毅喊道。“什么事?”
书奕珂若无其事回头道。“你找我有事吗?”
竹梨毅说。书奕珂灵机一动,说道:“我想找些医书来看,不过……我看不懂文字。”
“看不懂就别看书了,你想学医的话,对于初学者来说,可以先从看图开始学起。”
竹梨毅说。“看图?”
“对,我拿给你看!”
竹梨毅随即拿了一张男女脏器对比图过来,书奕珂一看就脸红了。“你就从这张图学起,先认识我们每个人的脏器,当然男女是有别的。”
竹梨毅说。书奕珂张口就说:“那有什么区别?”
然后,竹梨毅对于整张图给她娓娓道来,他解说的时候十分淡然,书奕珂听后对于医学有了新的认知,她不再感到羞涩,反而觉得师兄很专业博学。竹梨毅讲解完又说:“小珂,我们学医的跟普通百姓不一样,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我们的身体,这是学医的前提。”
书奕珂感到意外,心中也释怀了,然后说:“其实……我没想过学医,只是好奇而已。”
“啊……”竹梨毅顿然哑口无言。“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我爹的剧本。”
书奕珂说罢就走了,心里却偷着乐。竹梨毅却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在书奕珂十三岁那一年,她一如既往地跟班看演出。此时父亲与当时的正印花旦颜秋葵是戏班里的台柱,两人的演出瞩目传神,观众万人空巷。书奕珂被这般情境深深触动,她希望自己也像颜秋葵那样在舞台上演出而受万人敬仰,于是她动了要加入戏班的念头。书奕珂在台下清楚地看到台上的父亲与颜伶人眉来眼去,她觉得两人的表情很生动。晚上的演出结束,大家吃完夜宵后,父亲就叫书奕珂和其他伶人先回宿舍。回到宿舍后,书奕珂一直在等父亲回来,希望私下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等到半夜父亲依然没有回宿舍。于是,她又一个人走去舞台,发现后台的化妆间仍然亮着灯火,她越走近化妆间就越听得清有人在哼唱的声音。她心想:这么晚了还有人在练戏?然而,当她不假思索地闯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一对洁白的身影背向她,两人尽情地龙威虎震,忘我地力拔山河。书奕珂愣了一下后,就立马走出去,幸好没有被发现。只是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医书中所描述的房中术,与她当初想象不一样的是,原来男女之事是如此肮脏。她六神无主地回到宿舍,然后一个人屈膝而坐,把脸伏在双臂和膝盖上哭泣了一夜。第二天,她看到父亲与颜伶人二人的时候,就如看见戏中的西门庆和潘金莲,她没有和父亲打招呼就走出戏班,然后一个人回去坤地塔。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再往戏班跑了。她没有把心事告诉母亲,但心里却很彷徨。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听闻父母二人大吵了一架,后来也因此和离,母亲没过多久就改嫁了。母亲改嫁后她就甚少见到母亲,对母亲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但母亲改嫁前和她说过的话却记忆犹新:“小珂,你以后嫁人千万不能嫁戏子,尤其是那些风流倜傥的男子,越有才华的越靠不住,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你也不要去当戏子,只有不正经的女孩子才会当戏子。”
从那以后,书奕珂就一心留在坤地塔学医,外公成了她最亲的人,十四岁时她也正式成为了坤地派的弟子,并开始用功学医。竹梨毅见到如此勤奋好学的师妹甚是高兴,于是在七夕节那天送给她一把紫玉燕钗。书奕珂收到礼物那一刻十分高兴,就问:“师兄,你为什么要送紫玉钗给我?”
“我看你经常看《紫钗记》,觉得你戴紫钗一定很好看,所以就到街市里看看有没有卖的,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竹梨毅说。“多谢师兄了。”
书奕珂笑道。随后,她就在自己房间里照着铜镜戴上,刚开始她的确很开心,但过后静下心来却老是在想:师兄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呢?临近中秋节,书奕珂突然在自己房间的门缝里发现了一封信,信中师兄邀约自己在中秋节那天两人一起去他老家定土府的白水河瀑布游玩。书奕珂看到信后不禁发呆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