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苏晓没有反驳。章恒拉住她的手时,她也没有抗拒。他们的感情,在经历了长久的纠结和拉扯之后,似乎终于又近了一步。这让苏晓发处内心的愉悦。独自苦撑的这几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她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支点,可以支撑得起她和孩子们的未来。章恒说:“我们的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
“恭喜你!”
经历了漫长的筹备和期待,章恒所在的公司终于成功上市。章恒特意带着一家老小去一家五星级酒店庆祝。那晚,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喝得烂醉。苏晓找了代驾,送章恒回去,自己则载着章恒妈和三个孩子回家。一个平凡又激动的夜晚,厄运却悄然而至。她们回去以后,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章恒回家。打他的电话关机。苏晓心慌得厉害,安抚好章恒妈和三个孩子,独自循着来时的路线一路寻找。当她看到必经路段上有一堆人围在那里,还有交警忙碌的身影时,她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她的心。就在她想着也许是别人出了意外时,她接到了交警的电话。“请问你是章恒什么人?他刚才在翼岭路出了车祸,刚刚被送往医院……”那一刻,苏晓只觉得天旋地转,灵魂都仿佛飞离了身体。后面交警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子开到了人群旁边,又是怎么拨开人群抓住了那个拿着手机的交警的手。“你是……”“我是章恒的妻子!”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眼睛的余光扫到了章恒那辆扭曲变形的车,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崩溃大哭。紧紧咬着牙关的时候,她用力过猛,几乎要把满口的牙齿都彻底咬碎。“他……他在哪里?”
刚才交警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说了是哪家医院,可苏晓完全没有听见。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发软,根本就开不了车。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该多好!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她提着一口气,擦了擦就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坐上了出租车。刚到医院,章恒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现在还不知道章恒是什么情况,交警只说他是重伤,那个代驾是轻伤。从行车记录仪来判断,车子是紧急避让路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孩子,才会撞上旁边的护栏。苏晓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拼了命的鼻酸压了下去。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接通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勉强恢复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妈……”“章恒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啊?我这心惊肉跳的……”“章恒受了点儿伤,我刚赶到医院,您别着急,我一会儿给您打过去。”
儿子受了伤,章恒妈肯定是坐不住的。她非要立刻就赶过来。苏晓不想让她来,章恒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老人年纪就大了,万一承受不住,有个什么好歹,她根本就应付不来。“不严重的话,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章恒他,不会已经……”章恒妈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没有!妈,您别瞎想!您非要来的话,把孩子们安顿好就过来吧!”
苏晓很难过,也很无奈。万一章恒有个什么,她却拦着章恒妈不让他见,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她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门诊大楼。因为慌不择路,她还按错了两次楼层。抢救室外面的走廊长得令人绝望。她一路奔过去,想象着抢救室里章恒可能鲜血淋漓的样子,心口一阵阵钝痛。才刚走到一半,她就慢慢蹲了下来。腿没劲,再走,她十有八九会栽倒在地。医生护士进进出出,个个面色凝重,苏晓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说不出的难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抢救室她来过好几次了。这里,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亮亮的亲生母亲丁微就是从这里走的。还有她的父亲。母亲和章恒妈也进去过。这里熟悉得令人心痛!她弯下腰,把脸埋在手掌间,低声地哭了起来。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谁是章恒的家属?”
苏晓慌忙止了哭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几个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了。她脚步踉跄地走过去,沙哑着嗓子问:“章恒他……怎么样了?”
为首的医生说:“轻微脑震荡!左腿可能保不住了!生育能力极有可能会丧失……”直到医生们从面前离开,苏晓还没有缓过神儿来。她像是完全听不懂中国话了。左腿可能保不住了?生育能力极有可能会丧失?什么意思?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直到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章恒被推床推出来,她才冲过去,颤抖着握住章恒的手。他的脑袋缠着厚厚的绷带,左腿和左胳膊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脸色和唇色都苍白得跟纸似的。苏晓一时有点儿恍惚,总觉得这张脸很陌生。他不是章恒!明明一点儿都不像!可他就是章恒。他还在昏迷。跑前跑后给章恒办住院手续的时候,她的脑子完全是木的,经常要别人说好几遍她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灾难把她砸晕了。她一直自认坚强,却在这一刻几近崩溃。如果章恒失去了左腿,失去了生育能力,让他怎么面对,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