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从来没有听亮亮提起过。看母亲的神情，很难过的样子。她实在没有必要撒谎。看来，得好好问一下亮亮。等到亮亮接完电话，章恒走去阳台，确实母亲去了房间，才拉上阳台的门，搂住亮亮的肩膀。“最近和你……许亮联系得多吗？”
他想说“你爸爸”，可不知怎么说不出来，只好直呼其名。亮亮眨眨眼：“我都是叫他许爸的，你也这么叫吧。”
他有好多话想跟干爸和干妈说，可是他们都太忙了，没空听他说。奶奶总喜欢问东问西，他都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咬死了就是说他和许亮只是朋友。跟欢欢和乐乐，他也不能说。欢欢还好，乐乐藏不住话，跟她说了什么秘密，她可能转脸就说出去了。他偷偷瞄了一眼客厅，确定奶奶没在偷听之后，才小声说：“干爸，许爸说以后就在海城生活，已经打算租房子了。我以后能不能偶尔去他那边住？这样，奶奶还有您和干妈也能轻松一些！”
章恒望着他黑亮的大眼睛，心里划过一丝酸意。这孩子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表面上和从前一样，其实内心却变得更加敏感。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亮亮，你想得太多了！你就是干爸和干妈的亲儿子，和欢欢乐乐是一样的。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章恒说话很注意，生怕轻了重了，让亮亮再多想。“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孙阿姨早晚会生宝宝，您和干妈以后压力就更大了……”“干爸现在是副总了，拿年薪的，这套房子不是轻轻松松就买了？就算再多几个孩子，也不会养不起的。”
章恒蹲下来，几乎和章恒额头抵着额头。他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柔，始终盯着亮亮的眼睛，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两个人难得凑在一起，不知不觉聊了很久。隔着阳台的门，章恒听到有轻浅的脚步声传来，知道是母亲过来催亮亮去睡觉了，这才止了话头摸摸亮亮的头，说了声晚安。亮亮拉开门，乖巧地说了声“奶奶晚安”，就一路小跑进了卧室。章恒妈自然是要盘问一通的。她想知道的无非是亮亮和许亮的关系，章恒说不过就是朋友而已，没什么。还说亮亮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要总是把他当小孩，什么都问。老太太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可看那表情，想来也不会改。其实章恒也并不抱希望，说这些无非是想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他这几天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又在公司忙活了一天，累极了，只想洗澡睡觉。可是母亲却像是有用不完的体力和精力，又拉着他问孙滢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和他吵架了，不然怎么最近电话少了。章恒只说她最近工作有点儿忙，有时候要加班，过几天会好一些。“儿子，我再提醒你一遍啊，你可以偶尔在孙滢那儿住，可千万不要再搞出个孩子来，知道吗？”
这个问题属实尴尬，章恒无奈地点点头，侧身而过。“现在养个孩子多贵啊，三个孩子就已经把我忙得脚不沾地了，再弄个把小娃娃出来，我就累死了。不是不让你们要，是晚一些，让我喘喘气！”
以前欢欢乐乐还小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来帮着苏晓带，可两代人育儿观不同，难免有分歧有矛盾。她又是强势惯了的，待不了几天就委屈得不行，总能找到机会撤脚走人。在她眼里，苏晓实在太能干了，一个人带两个孩子都能大小事情安排得好好的，没有她，孩子们也能长得好。至于亮亮，他特别小的时候一直养在儿子那个发小家，虽然人家就是放养，可不管怎么说也拉扯到两三岁。她是那时候才接手，把亮亮接到自己家的。孩子越小越难带，她光是想想孙滢有可能很快就要怀孕生孩子，就焦虑得睡不着觉。现在的孩子都讲什么科学喂养，孙滢又是娇小姐，真要到时候把孩子扔给她这个奶奶带，她还真不好意思拒绝。私心一点儿说，她现在有孙子有孙女，知足得很，并没有迫切的希望再给章家添丁了。看到儿子不说话，章恒妈又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点儿过分，人家什么时候要孩子有人家的想法，她做老人的实在不好干涉。“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们看着吧，等到结了婚，一切顺其自然吧。”
章恒是有三个孩子了，可人家孙滢还没生过，人家要是着急要，她能怎么办？“妈，您这急脾气！我们这不是还没结婚吗？您想得也太远了！”
儿子的表情很松弛，老太太的情绪也不由暂时平静了许多。“哦，对了，你和孙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章恒怔了怔，一时有点儿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住院的时候，和孙滢说好的，等出了院就领证。主治医生说孙滢至少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出院，也就是说，他的单身生活要进入倒计时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孙滢对结婚这事好像不那么上心了。前几天还看到她偶尔偷偷看婚纱和家具，后来突然就不再看了。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发呆，叫她好几声才回应，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既然还没定的事，他也不好跟母亲说，怕她又开始焦虑。他想了想说：“还没定！等孙滢忙过这阵子我们再商量吧！”
章恒妈说：“对了，昨天你表叔托人稍来了一点儿腊肉和核桃，孙滢要是没空过来，我闲着也是闲着，明天打发孩子们去上学以后，我给她送到公司去吧。她告诉过我地址，我知道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