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明明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却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他微眯着眼，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可能是着凉了，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苏晓想去掰章恒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无奈道：“今天是周六，我就在家，不走！”
也许人生了病就是会变得很软弱，章恒一个大男人，竟然跟小孩子似的。要是放在以前，苏晓会觉得他这样倒有几分可爱，可到底是心境变了，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想挣开他。“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章恒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他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得要死，他希望苏晓和他在一起。“孩子们还没吃早餐，我打发她们去了托管班就过来！”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又是枯燥的，手机“叮叮”的响了好几次，他都懒得去看。外面一直有细碎的响动，他听到了孩子们出门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拖地，擦桌子的声音，甚至连修剪盆栽他都能听到，咔嚓咔嚓，声声入耳。这就是苏晓的声音，她一直走过来走过去，几乎没有停留。然后又是洗衣机运转的声音，阳台上的衣架碰撞的声音。家里的事情怎么这样多？怎么总也做不完啊？章恒躺得后背发疼想坐起来，可是他整个人都是热气腾腾的，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坐，得好好的发汗。苏晓终于进来了，她端了一杯温水进来，里面放着吸管。“发汗会缺水，把这杯水喝了！”
苏晓坐到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把吸管递到章恒的唇边。此时的苏晓把平时披散着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围裙，额头上有薄薄的汗，刘海也有点儿湿哒哒的，这样倒显得她的脸色更红润。章恒喝完了水，哑声说：“累了就歇会儿！”
“早晚都得干，还不如一口气干完！”
苏晓说完又出去了。然后又是新的细碎的声音连绵不绝，章恒看不到苏晓，却能想象得出她的忙碌。章恒发完了汗，身上舒爽了不少。苏晓拿了一条毛巾和一套干净睡衣递给他，让他挪到床的另一边去换，她好把湿掉的枕套收了。收完枕套，她又把床单掀起一半，铺上新的，待到章恒重新躺回来，她又去换另一边铺另一边，直到把床单的四个角都抻平，一丝褶皱都没有，她才松了一口气，叉着腰稍做休息。章恒很想和她说几句话，随便聊什么都行，可是还没开口，苏晓围裙口袋里装着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眉梢轻挑，按下接听。“洛总，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苏晓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章恒一眼，最终咬牙说：“我一会儿就到！”
章恒一想到苏晓要去加班，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他依依不舍地看着苏晓：“能不能不去？”
“你领导让你加班，你敢不去吗？”
一句话怼得章恒哑口无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我还病着呢！”
苏晓瞥了他一眼，一边摘围裙一边往外走，淡淡地说：“你只是着凉，没什么大事，有力气抱怨，就说明快好了！我熬了粥，做了素馅的蒸饺，都在锅里温着，你饿了吃！”
她说着话，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职业装。章恒以为她会直接在这里换衣服，没想到，她拎着职业装去别的房间换了。等她再出现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苏晓神采奕奕，整个人都像闪着光。“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苏晓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话的口气也毫无感情色彩。章恒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就比室友近那么一点儿。他心里很不舒服，笑得也极不自然，想说点儿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到了公司以后，苏晓发现有几个同事已经在忙了。她去洛总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洛一凡也在。很明显，他是临时接到通知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纯白稍微带点灰红点缀的运动装，脚上是一双很漂亮的名牌运动鞋，整个人青春洋溢，比阳光还要明媚几分。看到苏晓进来，洛一凡略挺直了身子，双手放进口袋里。“苏工，你好！”
这么客套，倒是出乎苏晓的意料。她定晴看过去才发现洛一凡正在努力憋笑。以前没发现，这小孩子笑起来还有一对极浅的酒窝，蛮好看。苏晓故意板起脸来说：“小洛同学，你好！”
洛总简单跟苏晓交待了工作，苏晓还没走出办公室，洛总就开始批评洛一凡。“你看你，让你加个班，穿成这样就来了，你以为是来参加运动会的吗？给我站直了，挺大个子，含胸驼背，站没站相！不许笑……”天底下的家长都是一样的，叔叔教训侄子也是固定的那套说辞。苏晓只觉得好笑，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对洛一凡做了个鬼脸。回到办公室以后，她突然就后悔了。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学年轻人做鬼脸呢？洛总看到了没？洛一凡会不会多想？越想问题越多，脑子越来越乱，手里的图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硬是一点儿没看进去。她好不容易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到一边，洛一凡的微信就来了。是一幅简笔画，正是她做鬼脸的样子。寥寥几笔，俏皮可爱的形象便跃然纸上。洛一凡还真是一个宝藏男孩，画得真好！苏晓截了图，保存到手机相册里。转眼到了中午，章恒发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说不一定，没过几分钟，他又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要给她送午饭过来。苏晓有点儿烦，直接打电话过去。“你发着烧呢，别到处乱跑了，我尽快把工作做完就回家。饭留在锅里吧，我回去以后吃！”
“好！”
刚挂断电话，苏晓就发现洛一凡正倚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苏晓不愿意深究他的表情里含了什么，笑着问：“有事？”
“洛总让我跑腿，给你送个东西！”
说着，他大步走过来，把一份文件放到苏晓的办公桌上。他盯着苏晓光洁的额头和微微皱起的眉梢，突然忍不住开口：“苏晓姐姐，你和你老公的感情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