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石庆功跟石观说过那番话后,石观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为了弥补自己过去对张氏的亏欠,石观更是三天两头的去张氏那儿,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这日邹氏倚在门边儿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院子里的花草,只见张管家领了一众小厮进来,“请大太太安,奴才是奉了老爷的意思过来拿几盆儿凤仙花的。”
“凤仙花?老爷一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儿的,今儿怎么突然改了性子?!是不是又是送给西院儿里那个贱人的?!”
邹氏闻言便是气愤,顾不得仆人在场开口便是贱人。老张恭敬的笑了笑,“大太太,您好歹也要注意一点儿。若是叫老爷听到了,那可又是要闹翻天的,奴才们实在是承受不起。”
“闹,闹,我还怕他闹不成!我堂堂一个正室难道还怕她一个丧门星的妾室不成?!我就是要闹,我不但要在家里闹,我还要闹到府衙哩!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做正室的还及不上做妾了的?!这世上的女人都洗手做妾罢了!”
邹氏一脚踢翻台阶儿上的一盆杜鹃,破口大骂。老张和着一帮人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便硬着头皮道:“大太太要闹尽管到老爷面前闹去,我们做奴才的还有事儿要做,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邹氏闻言以为他们仆人都骑在自己头上支使自己,便哭天喊地的挤出两滴眼泪儿来,“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我以前好吃好喝的待你们,你们屁话没有!现如今西院儿里那个贱人得了势,你们便合起伙儿糟践起我来了!我在这府里可怎么过呀?!倒不如一头碰死在这儿墙上得了!”
老张见她这样放泼实在没法儿便朝身后的小厮挥挥手道:“你们不必管大太太了,只管搬凤仙花儿。老爷说了,有几盆儿就搬几盆儿,一盆儿也不许给大太太留下。”
小厮们闻言便如同脱了缰绳的野马不顾东院儿里人的阻挠,从房里搬出了好多盆儿凤仙花。邹氏坐在门口儿看一计未成又生一计,拿绢子擦着泪儿哭道:“老爷,老爷,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呐!怎么就由得这些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欺侮起我来了?!”
老张只顾干活儿完全未理哭哭啼啼的邹氏,“行了,大太太,老爷吩咐的事我们已经干完了。您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是千万不要我们下人头上扣帽子,我们这样做也是奉了老爷的意思。若您想哭想闹只管到老爷跟前儿去,别在我们下人面前摆弄您那珍贵的珠儿,我们可承受不起。”
说完便一挥手,“我们走!”
邹氏两眼发直的坐在那儿看着他们出了院子,起身便要拦住,“等等,你们都给我回来!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王八羔子!墙头上的迎风草儿!都给我回来!”
老张讥讽道:“奴才们实在是耽搁不得的,您有事儿尽管找老爷去……”说着便挣脱开她的手一径去了。邹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才出了西院儿就骑到我身上来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忽然灵光一现,一拍脑门儿惊叹道,“对了,找老太太去,让她替我做主!我怎么能这么聪明呢?我怎么能这么聪明呢?就去找老太太做主!不怕老爷不从老太太的意思……”如此想着便赶忙扶了丫头的手往胡老太太的房里来,还未进门,便又挤下几滴眼泪儿来哭嚎着道:“老太太帮我!老太太帮我!他们都合起伙儿来欺侮我呢,欺侮我呢……”胡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纸笔,吩咐着人道:“快将我这儿刚抄写好的《金刚经》给收好,东院儿里的一来又不知得闹上些什么时候儿了?!”
仆人刚把《金刚经》给收好,邹氏便一头闯了进来哭道:“老太太可要帮我呀,帮我呀……”胡老太太看她哭的连妆都花了,便问:“又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了起来?!”
邹氏假装着用绢子擦了擦泪,哭诉着:“还不是你家儿子干的好事?”
胡老太太听的一头雾水,和贴身丫头对视一眼问道:“观儿?观儿怎么了?难道他欺侮了你不成?”
邹氏哭的太真,嗓子有些疼便端起桌上一大碗茶仰脖儿喝下,陆陆续续道:“若老爷欺侮了我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件比老爷欺侮我都厉害……”说着,便把刚才的事儿添油加醋的又叙述了一遍,结尾还不忘加了一句,“他们做奴才的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我可还有什么脸面在待下去啊!”
胡老太太听完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也怪不得那帮奴才,他们眼睛里一向只有吩咐的……”话还未完,邹氏便插嘴道:“老太太这是在说我无理取闹嘛?!”
说过便又开始抹眼泪儿。胡老太太白她一眼,心里也是没法儿便安慰道:“你也不必这样儿,观儿他让人搬花不是给西院儿搬出来的那个,而是……”邹氏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随即问道:“难不成老爷又瞒了我娶了房妾室?这世道妾室横行,我倒不如给老爷做妾罢!”
胡老太太笑着瞅了她一眼,“不是他要娶妾室,是功儿要有喜事儿啦!功儿过几天就会把那位姑娘带到府里住几天,听说那位姑娘虽不是大户人家儿的小姐,倒也是个清白人家的。观儿听他说这位姑娘喜欢凤仙花儿,便把府里的凤仙花儿全搬到她住处去了。既是这样,你也不用太委屈了。”
起初听到不是石观娶妾室,邹氏心里很是兴奋,但又一听说是石庆功的事儿,心里更是担心了。本来西院儿里那对儿母子本就难以对付了,这又来一个,自己的压力岂不是更大了?如此想着,便道:“克儿还没有娶妻,功儿这样做是不是太早了些?再说,哪有兄长还未娶妻弟弟就先娶了的?这也不太符合礼数。”
胡老太太笑道:“这样缘分上的事,不必太中规中矩。既然缘分到了,你又何必阻挠?要我说,克儿也快娶妻了,他不着急,你这个做娘亲的也该为他着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