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之中再次恢复了热闹,红袖姑娘重新回到场中献舞,只不过这位当红的头牌多少有些神不思蜀。花厅中的纨绔们此时注意力也没在红袖姑娘身上,倒也没有发现这位姑娘比之刚才,多少有些懈怠。纨绔们行事还是有自己的章法的,尤其是当着小王爷这么尊贵的人的面。虽然大家照顾常庭落的面子,陪着小王爷笑闹调侃几句便不再提他,可这位今晚做东的常公子依然郁郁寡欢。有字迹不错的公子哥坐在长桌前,重新撰写赵亨义留下的那首青玉案•千秋,写着写着,不由惊呼出声!“千秋!这……这,今日是在为陈妃娘娘庆生……”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这样的事情本也就瞒不住的。撰抄那人后面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众人表情不一,心里转动着各自的念头,但大家都清楚,今晚过后,那位赵亨义赵财东,怕是在江陵城里再也没人敢为难了!即便此前府尹大人在不同的场合,数次对赵亨义和九花玉露表现出了不满,可是今晚过后,府尹大人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维护这位赵财东了。对于是否逾制,众人反而没人关心。府尹大人此前不也被官家下旨申饬了吗?可雷声大雨点小,如今这江陵城里还不是一样张灯结彩,人人欢颜?更何况众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府尹大人因为牧民有方,在被申饬之后立马得了封赏的事情,对于这些公子哥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是这首青玉案•千秋是自己作出来的该有多好呀!随意操作一番,就能够青云直上了!这首赵亨义从记忆里抄来的上元词,和今日的江陵城意外的合拍,仅仅把原本的名字《元夕》改做了《千秋》,就已经让赵亨义立于不败之地了。只不过刚刚落了常庭落常公子面皮的赵亨义,心思压根儿就没放在诗词之上。他和王二虎从恒通商号那里搞来了一辆马车,两人就停在望月楼后面的小巷中,犹如上一世等待拉活的黑车司机。虽然已是暮春,天气日渐渐炎热,可夜里的风依然有些凉,赵亨义和王二虎就这么坐在车架上,无聊的看着拉车的马儿打着响鼻喷着白气。“东家,咱们能等上吗?”
“肯定能的,望月楼的伙计掌柜已经发现了那人的痕迹,不愿声张也不过是商户的本能反应罢了,等到饮宴的人都散去,他们必然会自己探查的。”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赵亨义有七成把握能够等到那个黑衣女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望月楼的人已经发现了有贼人潜入,宁武军的人来询问的时候,望月楼没有声张,就已经代表了他们的态度。那黑衣女子一旦在望月楼中显露了踪迹,必然会引来大批的官军和衙役。作为江陵城中顶级的酒楼之一,且不说能不能抓到人,单单惊扰了客人,就会令望月楼的名声一落千丈。更何况,一旦被官军和衙役找上门,哪怕望月楼自身和贼人没有任何关系,怕是被敲诈一笔也在所难免。望月楼的人必然是希望那名潜入的贼人自行走掉,如果对方不识趣,那么等到客人都散去之后,望月楼就要组织人手来一场安全大检查。当然,望月楼绝对没有帮助官军和衙役缉拿贼人的念头,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为了把隐藏在酒楼中的贼人惊走罢了。总而言之,买卖人是不愿意沾染这种麻烦的。随着夜越来越深,寒露甚至打湿赵亨义与王二虎的衣衫,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望月楼的围墙上突然出现。见到本应空无一人的小巷子,竟然停着一辆马车,那身影略有迟疑,可身上的伤已经不允许她再等下去了,况且身后的酒楼里,伙计们举着油灯正在四处探查,说是进了老鼠。颇有些进退不得的身影,最终还是院墙上跳进了小巷。咚。落地的声音极其沉闷,和此前在长街上与宁武军的人搏杀时的灵巧机敏判若两人。“姑娘,要乘马车吗?出城只要三十两。”
黑暗中,坐在车架上仿佛睡着的人突然开口,让那神经紧绷的瘦削身影顿时抽出了藏在背上的短剑。王二虎小心翼翼的端起早已上弦的手弩,那种让自己后颈上汗毛直立的感觉又出现了!“姑娘别紧张,我们只是赶车的,收钱做买卖而已,保证能把你安全送出江陵城。”
“当真只要三十两?”
“百年老号,童叟无欺!”
“行,送我出城。”
那瘦削的身影刚说完话,就靠着墙斜斜的软了下去。王二虎提心吊胆端着手弩靠近,那女子竟然已经晕厥过去了。主仆两个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手脚麻利的将那依然穿着望月楼侍女衣裳的女子抬进马车里。作为襄城县主的产业,作为在江陵城中风生水起的恒通商号,自然不会乖乖的守规矩,这马车里有暗格,足以藏下一个人。确定没有血迹滴落在暗格外面,赵亨义坐在车厢内,王二虎则坐在车架上赶车。参与今晚隔空为陈妃娘娘庆生大型活动的百姓,大多已经散尽,人迹罕见的长街上,路口处有宁武军设置的关卡。守在关卡上的宁武军,穿着官军的服饰,那些蓝衣大汉则继续在城中四处搜索。此时还走在街上的车架,多半都是有身份的人家,恒通商号的身份将将好,既不张扬,也能顺利通过关卡。即便有人打开车厢查看,只能看见靠在锦凳上,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的赵亨义,宁武军的人倒也不至于逐寸地检查。马车离开了繁华的区域,王二虎加快速度,一直将马车驶入他们在客栈包下的那座院子。此时的王二虎已经明白了那名黑衣女子的重要性,可对方敢于刺杀江陵府尹的行为,依然让少年感到紧张。护卫队的人早已回来,众人把马车团团围住,更是小心的将院子的大门顶死,赵亨义这才点亮车厢内的油灯,打开了暗格。一柄带着体温的短剑从暗格内探出,横在了面色如常的赵亨义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