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层是些开胃小菜,第二层是她在宫中从未见过菜式,第三层是甜点软酪。三层加在一起,足足有十道菜,这会儿还热着,散发出阵阵香味。这一刻,成安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哭着哭着她又笑了:“难怪宫里到处都传,沈将军爱妻如命,若我是男子,定然也会格外珍爱这样的夫人。”
突然提到沈鹤,姜娇儿又想起昨夜种种,脸“嗖”地一下红了。“宫里传这些干什么?”
成安叹口气:“深宫寂寞,这些女人们扎堆在一起,不传这些,如何打发日子呢。”
往日她虽不同后宫那些女人来往,去皇后宫里请安却免不了。后宫的女人一坐在一起,就是这家长,这家短的。不出宫门,京城里各家官员的家事,却都清楚得不得了。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听说姜娇儿和沈鹤的来历和故事。那些女人嘴上嫌弃着沈鹤和姜娇儿出身低贱,说沈鹤把姜娇儿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她却不难听出那些女人酸里酸气的羡慕。这样的日子,当真是无趣极了。从宫里出来,姜娇儿坐车回府。寻风同姜娇儿一同坐在马车里,见姜娇儿撩起帘子闲适地看着窗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夫人,之前成安公主那样陷害您,您这次为何又要帮她?”
姜娇儿转过头,放下帘子,见寻风不甘的样子,笑了笑。“你觉得我太心软了?”
寻风别过头不说话,不过看表情,的确是这么想的。“当初我答应过她,只要说出四皇子和西凉的计划,我就助她逃走,我不能不信守承诺吧?”
“可是……”“寻风,当初那件事虽然做得不好,但也是因在宫里被欺凌太久,不得已做出反抗,误伤我罢了。她的坏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有的人的坏,是恃强凌弱,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寻风皱眉,有些不能理解。“可这两种又有什么区别呢?有的人同样生于困境,却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人的心啊?”
姜娇儿手支着下巴,撩起帘子又看向窗外。成安出嫁,就是要从这条朱雀街出城门。皇帝并没有下令清空街道,而是允许百姓沿街围观,以向世人展示西凉与中原交好之心。故而这两日,朱雀街延边的商铺都自觉地挂上了红绸缎。百姓不知宫里那些腌臜事儿,他们只知公主为了两国盟交,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打心眼里想送公主出嫁,像嫁女儿一样为她挂绸。反倒是宫里,除了前几日宴席做些表面功夫以外,到处冷冷清清的。姜娇儿心想,得让成安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宫里人那般拜高踩低。若她生于市井,说不定会幸福得多。“寻风,若对人性太过苛责,那这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她在末世的时候,亲眼见到曾经十分疼爱孩子的夫妇,麻木和别人易子而食,吃完后还十分餍足,丝毫不见伤心。形势所逼,情况所迫,世俗伦理道德,只有在太平的日子里,才有存在的意义。回到府中时已是傍晚,门房来报:“夫人,今夜将军说他要在军营练兵,就不回来了。”
姜娇儿点点头,看一眼宫门的方向。后天,就是成安出嫁的日子了。“东西呢?都给将军送去了吗?”
寻风点点头:“都安排人送过去了。夫人放心,都是信得过的家仆,秘密送的。”
姜娇儿点点头,回屋了。军营内,所有送嫁的士兵由沈鹤亲自操练,四周围着的火把将演武场照得亮如白昼。周奕走过来,皱眉:“沈将军真是刻苦,大晚上还要继续练兵,不知道的还以为马上就要打仗了。”
沈鹤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兵。“将士保家卫国,应当时刻警醒,常常勤勉,若是太过懈怠,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就成了废人一个。”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轻“哦”了声。“忘了,你们禁卫军好像从未上过真正的战场,自然不会懂。”
萧衡站在沈鹤身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他家将军什么时候这么会阴阳怪气了,跟夫人似的。难怪别人都说,夫妻呆在一块久了,会越来越像,还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