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娇儿自己也能对付这个男人,可她还没来得及抬手,就有人出手相助。她扭头看去,竟是安一鸣。少年身高比姜娇儿高一些,冷着一张脸盯着男人的时候,气势十足。男人被安一鸣身上气势吓住,想抽回手又抽不动,急得骂骂咧咧。“放开大爷我!你们活腻了敢管我的闲事!”
他一手抱着馒头舍不得扔,挣扎半天也没能挣脱安一鸣铁钳一般的手。最后累得满头大汗,连骂人都没了气力,安一鸣这才扬手将男人甩出去。男人跌出去的时候,手中馒头掉落,姜娇儿眼疾手快接住。“你们!来人啊!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抢馒头!他们人多欺负人少啊!”
男人见自己打不过,馒头又落到别人手里,索性扯着嗓子哀嚎,倒打一耙来个恶人先告状。姜娇儿挑眉看他,既然这蠢货自己把人都招来,她也就更没必要留情面了。其实早在姜娇儿质问男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关注这边了,这会儿男人叫嚷开,他们都涌过来看热闹。男人在地上撒泼打滚,扬起一地黄土,姜娇儿嫌弃地后退两步。她把馒头递给安一鸣,低声嘱咐他,用馒头把刚才那个姑娘换回来。凭安一鸣的身手和气场,那个摊主也不敢不同意。安一鸣接了馒头,毫不犹豫走向摊位。“你说我抢你馒头,那我倒要问问,你那馒头是怎么来的?”
姜娇儿顶着众人打量的视线,抱着手臂沉声问男人。男人这才停下干嚎,一骨碌坐起,理直气壮道:“我用我婆娘换的!怎么?我自己花钱娶的婆娘,用她换馒头怎么了?”
一旁的流民中,有不少刚刚才用自家闺女或者妹子孙女换了馒头的,这会儿自然不会指责地上的泼皮男人,反而会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情行径而帮着泼皮说话。“人家自己的家事,自己的婆娘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一个妇人管那么多做什么?快把馒头还给人家!”
“就是!现如今都什么世道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爱管闲事的人?”
“吃饱了撑的!你们看她那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饿过肚子!那些女子被卖到城里去,还能吃饱穿暖,不比跟着逃荒强?”
“这个大哥是明白人!没准儿,他婆娘自己心里乐不得的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那泼皮说得又开始飘飘然。他爬起来嚣张地看着姜娇儿,“把馒头还我!你那兄弟刚才打我了,也得补偿我!赔我二两银子!”
没断胳膊断腿,就只是摔了一个屁股墩儿,就狮子大开口让人家赔二两银子?饶是刚才还帮着泼皮说话的那些人,这会儿也没了动静。姜娇儿冷笑着,冲泼皮翻了个白眼。“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婆娘,可却连她叫什么哪里人都说不出来,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到底是怎么胁迫了人家姑娘的,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直接要了你的命!”
反正这群人也说了,现在这个世道,莫说是抢夺财物,她就是杀了人,也没人敢说什么!男人一听这话,眼神又开始闪躲,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更不敢看姜娇儿。“我自己的婆娘,胁迫什么了?再说……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你算老几啊?”
“你说不上来,是因为你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姑娘,你为了几个馒头,用下作法子胁迫了人家,把人家清白人家的姑娘推进火坑里!”
姜娇儿后面这句话,影射了在场所有用家人换馒头的流民,大家脸色都有些讪讪,谁也不敢吭声。就在这时,跟摊主“讲”了一番道理的安一鸣,终于带着那个清秀姑娘过来了。“姑娘你别怕,这个无赖已经不能再伤害你,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说出来,我帮你做主!”
姜娇儿有做主的实力,说出这话是铿锵有力,半点不虚。那姑娘双眼含着泪水,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命运就几经波折,心里也早就快要崩溃了。她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他,他抓了我奶奶,说如果我不听他的,就弄死我奶奶!我在这世上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呜呜,我好害怕……”她瘫坐在地,边哭边控诉。之前这泼皮抓着她们祖孙二人,捏着她奶奶的性命胁迫她、侵犯她,让她出去讨饭。这一路上她不是没有求救过,可是那些人都冷漠得很,压根儿不管她和奶奶的死活,每次求救失败,泼皮都会狠狠揍她。甚至为了一口吃的,泼皮能把她扔给几个男人玩儿!若不是为了奶奶,她早就不活了。姜娇儿闻言,阴沉目光瞪向还想狡辩的泼皮,一旁的安一鸣看出她的想法,没用她动手就主动上前,扯起泼皮的衣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把泼皮打得出气多进气少,安一鸣才罢休。“她奶奶被你藏在哪儿了?”
姜娇儿踩着泼皮的手审问。泼皮疼得几欲昏厥,听到问话,眼睛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山坡。姜娇儿敏锐察觉到泼皮眼神里的瑟缩,似乎是怕什么事被发现似的。她看了安一鸣一眼,后者会意,抬脚走向那山坡。而在原地等着的姜娇儿意味不明看了那哭得抽搐的姑娘一眼,眼底闪过怜悯。或许她苦苦守护的奶奶,早就撒手人寰了。果然不出姜娇儿所料,安一鸣回来的时候,一脸凝重。那个姑娘的奶奶不是跟着安一鸣一起走过来的,而是被裹在他的外袍里,被他抱过来的。那老太太早就被泼皮磋磨死了,可他却瞒着老太太的孙女,继续压榨她的剩余价值,最后明白老太太的死迟早瞒不住,他还要将孙女卖到人贩子手里。何其歹毒!“奶奶!”
看到安一鸣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姑娘当即明白怎么回事,悲嚎一声就扑了过去。安一鸣小心翼翼将老太太已经僵硬的尸体放在地上。泼皮趴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动,生怕引起姜娇儿的注意,再挨一顿打。这吃人的乱世,惨剧每一刻都在上演。可即便如此,姜娇儿也无法做到心肠冷硬,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