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的时候,方成没有上前,而是默默坐回了妻子身边。夫妻两个拿出昨天吃剩的半个烧饼,分成两份,坐在一边细嚼慢咽。姜娇儿侧头看他们夫妻二人,见他俩专心吃着手中烧饼,没有分出半个多余的眼神看向她们这边,没有垂涎没有不满。姜娇儿心下满意,扬声唤方成,“方大哥方大嫂,你们两个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一起吃啊!”
说完,她又扭头叮嘱王氏,“王姐,给方大哥他们两口子盛两碗粥,拿两个烧饼。”
王氏哎了一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碗,舀了满满两碗稀粥。早在做饭的时候,王氏就准备出了方成夫妻二人的碗,就等着姜娇儿发话了。方成愣住,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姜妹子,我们吃两口饼就行了。”
他们夫妻二人只求能跟着姜娇儿,根本不敢奢望什么吃的。姜娇儿既然已经把他们当自己人,就断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吃那么点倒没什么,方大嫂还怀着身孕,怎么能跟你一起饿肚子?”
姜娇儿说着,直接起身去拉柳氏,语气虽强势动作却格外小心,“你们就过来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方成呆住了,“姜妹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媳妇儿她怀孕了的?”
他媳妇儿怀孕快三个月,身子瘦弱加上逃荒这一路食不果腹,从身形上更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而且这一路上他们夫妻二人都十分谨慎,不曾说漏半句。柳氏能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姜娇儿,她熟知各种草药,自然也懂些医理.之前她去给方成夫妻送肉串,就借机跟柳氏接触过,其实在那时她就确定了柳氏有身孕。只是方成夫妻行事谨慎,姜娇儿便没有挑明。如今既然方成想跟着她,大家就得把话都说开,总得知根知底的才好。“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放心吧方大哥,咱们这一圈人都是嘴严的。”
姜娇儿给柳氏递了一个烧饼,又塞到傻呆呆的方成手里一个,笑着说。方成被孙峰拉着坐下,还有些无所适从。姜娇儿看着柳氏面黄肌瘦的模样,想了想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鸡蛋,让王氏煮了给柳氏补补身子。“方大哥方大嫂,我也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你们既然有意跟着我,我就不会亏待你们,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肯定能带着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姜娇儿信心十足。柳氏一听这话,心底自是感动不已,她看着姜娇儿的目光里都泛着泪花儿。方成一个将近六尺的男儿也是当场红了眼眶,拉着媳妇儿的手,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感谢姜娇儿才好。他们夫妻二人这一路走来,吃了太多苦,银钱粮食被抢过,走到哪里都被驱赶,甚至有人还对柳氏动歪心思,想强迫她.方成拼了命护着柳氏,打得头破血流都不退缩,才把那群畜牲吓跑。这一路,他们见到太多人性丑恶的一面,对于姜娇儿投来的善意,他们视若珍宝。“快吃吧,吃完咱们继续赶路。”
姜娇儿看不得这些感激涕零的画面,赶紧提醒他们夫妻二人。方成夫妇回神,赶忙吃饭。姜娇儿装作不经意,将目光瞥向坐在路边大石头上的安一鸣兄妹。这兄妹二人看上去不似寻常人家的孩子,定然见多识广,姜娇儿做生意需要这样的帮手,但是不寻常的身世,很可能伴随着同样不平常的麻烦。更何况,这兄妹二人显然没有对她放下戒备,无法取信之人,姜娇儿不敢用。如果他们想跟在后面,姜娇儿不拦着,但若是想加入这个大家族,就得坦诚相待。真诚,对姜娇儿来说是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吃过早饭,众人继续赶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出了凉州府城的地界,进入云州城。云州城更靠近南方,白天更热,旱灾在这里也尤为显著。道路两边的庄稼枯黄矮小,扎根的土地寸寸皲裂,别说是庄稼那点根系的长度,哪怕就是再往地下挖十米,估计都看不到丁点儿湿润。姜娇儿越看越心惊,照这个情况,云州城的流民怕是会更多。光是一个旱灾就已经弄得民不聊生了,再加上战争。这是老天爷不给老百姓活命的机会啊……姜娇儿向来不是悲天悯人之辈,但看到这满地的干涸黄土,也不由同情起这个朝代的底层百姓。还能有什么活路呢?驴车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姜娇儿让孙峰给骡子喂了点水。随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姜娇儿又从空间拿出一小把鲜嫩的草料喂给骡子。骡子美滋滋地嚼了草料,身上又有劲儿了,吭哧吭哧拉车往前走。“馒头花卷大烧饼!想吃的过来看一看!”
就在这时,姜娇儿听到前方传来吆喝声。听这动静,她这是碰到同行了?姜娇儿有心打探市场,便下了驴车,让姜父等人在一边等着,她自己走着过去查看。前面数十米处确实有一个摊位,这个位置距离云州城的边缘小镇飞云镇不远,也就一、二里地的路程,有人在这里摆摊,那就说明飞云镇也不许流民进入。姜娇儿敛下琢磨的心思,慢悠悠踱步过去。附近的大部分流民正在向摊位靠拢,有一小撮流民则远远在一旁看着,眼底似乎满是挣扎悲恸。姜娇儿心中起疑,站在人群后面踮脚往里看。“大白馒头!红糖心儿的烧饼!想不想吃?”
摊位的主人拿起一个烧饼,掰开后里面的红糖流心缓缓流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摊主刻意在流民鼻尖晃悠一圈。看到他们推推搡搡的急切模样,摊主嘴角勾起鄙夷轻视的弧度。“怎么卖怎么卖?”
手里有些银钱的流民迫不及待询问。摊主眼眸眯起,流露一丝奸诈,“我这馒头,三十文钱一个,烧饼五十文!”
三十文五十文?莫说是流民震惊,就连姜娇儿都愣住了。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这,这也太贵了……”流民望而生畏,想到自己兜里那少得可怜的铜板,纷纷摇头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