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深愣住了。
不止是程景深,院子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谢招娣投去了讶异的目光。 这左邻右舍的可都知道,谢招娣帮扶娘家有瘾,为爹疯,为娘狂,为弟哐哐撞大墙。 她这心里向来只有娘家人,丈夫她不关心,女儿她不爱护,村里很多人都为程景深鸣过不平。 也就程景深是城里来的,性子温和,不与谢招娣计较,她和程景深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换做是别人家,就谢招娣这样的,早就被男人扫地出门。 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谢招娣是个什么做派,所以这会看到谢招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表现,才会觉得甚是荒谬。 谢仁都被打了个半死,她第一时间不是去查看谢仁的伤势,而是跑来问程景深手疼不疼? 这很不对劲。 就连谢仁都觉得谢招娣疯了,躺在地上哭诉起来: “谢招娣,你脑子有病吧,被打人是我,你不关心关心我,跑去问他手疼不疼,良心被狗吃了吗?”“我良心被狗吃了,你脑子还被狗吃了呢,而且你的脑子还能养鱼,因为里面晃晃荡荡,装的全是水。 要不是脑子进水,你怎么会认为我放着自己的男人不关心,要来关心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垃圾。”
谢招娣说完话,狠狠的白了谢仁一眼。
她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性子,论吵架闹事这村里不一定有她的对手。 可惜前世她的泼辣用错了地方,全用在了跟程景深撒泼打诨,和得罪周围邻居身上。 现在她清醒过来了,自然会不留余地的,把谢仁骂个狗血淋头,弄不死他也要先恶心恶心他。 骂完谢仁,谢招娣也不给他机会反驳,拉着程景深的手就往屋里走: “把手包扎一下再去学堂吧,还有你的裤子也要换换,跪在地上都弄脏了,全都是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谢招娣拉着程城进了屋。 到了屋里,谢招娣想起那些看热闹的人,又探出头给那些邻居道了声谢: “谢谢大家伙进来劝程景深,要不是你们,今儿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只是大家也看见了,我们家里今天也有点情况,不方便招待大家,还麻烦大家伙先散了去?”
跟谢招娣做了三四年的邻居,这些人何时听到过谢招娣这么客气的说话,顿时一个个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表情精彩得不行。 他们本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最后进来拉架,也完全是看在程景深的面子上,现在谢招娣说话这么客气,又下了逐客令,自然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 最重要的是,热闹该看的已经看完了,他们心满意足,回去又多了笔谈资。 放在平时,他们不一定有这个时间过来看热闹。 也就是今儿赶了巧,天公不作美下了好几场暴雨,村民们没法去地里干活,这才得以在大早上凑了这么些人。 院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冷清。 冷风呼啸,树叶簌簌作响,独留谢仁一个人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他意识到真的不会有人管他后,面色阴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起身后看见程月圆站在门口,龇牙咧嘴的瞪了小姑娘一眼,想吓吓这小姑娘。 程月圆站在门口看了谢仁几眼,突然从高高的门槛上爬了出来,然后在墙角捡起一块石头,脱手就朝着谢仁扔了出去。 “坏蛋舅舅,我砸死你!”
奶声奶气的声音,丝毫没有震慑力,只是她扔出去的那块石头,却是稳准狠的直接砸在了谢仁本就肿胀的脑袋上。 顿时把谢仁砸得又是一通鬼叫。 “好啊,谢招娣,你翅膀硬了是吗,你打我,你男人也打我,就你家这个小黄毛丫头也敢跟我动手。 你等着我,我这就回去把这些事告诉爹娘,你他娘的别后悔!”
屋里,谢招娣正在给程景深处理手上的伤口,对于谢仁的叫嚣,她选择了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家里没有药,只有谢招娣先前买来,打算拿回娘家孝顺她爹的一瓶白酒,好在白酒处理伤口也够用。 她拿着白酒清洗那些口子,清理干净后,才拿白布条仔细的把他的手给包扎了起来。 这期间,程景深一直都盯着谢招娣的脸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却是在不停的猜测,谢招娣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谢招娣把伤口处理好了,起身的时候,程景深突然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叹了口气,他把手表摘了下来,看着谢招娣的背影说道: “多的钱,咱也实在拿不出来了,你要实在是想帮谢仁凑彩礼钱,就把我这块表卖了去,估计也能买了个一百四五。”
程景深左思右想,还是不认为谢招娣有改变的可能,他觉得谢招娣如今这么低声下气的,大概又是使的苦肉计。 他不想和谢招娣周旋,她要,那就给她。 正拿着白酒,打算放回柜子的谢招娣听到程景深的话,身形不禁顿了顿。 经程景深这么一提醒,谢招娣倒是想起来了,前世谢仁也是在这么个时候过来要钱的,那时候谢招娣确实答应了父母,会给谢仁想办法。 后来谢招娣又哭又闹,非让程景深给谢仁弄钱,说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她不帮忙,那还有谁能帮? 一开始程景深没管谢招娣,后来谢招娣就闹到了学堂,不让程景深好好的给孩子们上课。 被谢招娣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程景深最后才迫不得已,卖掉了他身上最后一样值钱的东西。 谢招娣这一世没有闹,也没提彩礼的事情,只是对程景深态度好了些,他就立马自己提出来,要卖了那块表。 这是谢招娣没有想到。 不过仔细想想,谢招娣又觉得正常,毕竟前世程景深在跟谢招娣离婚之前,他做事向来都是处处让着谢招娣的。 但凡程景深能做到的事,只要谢招娣提了,程景深多半都会满足,所以谢招娣才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直到彻底击垮程景深心中的底线。 前世谢仁拿到了买笔的钱,也并没有拿去娶媳妇,钱落到他手上没多久,就被他败了个精光。 而程景深没了手表,不了解时间,为了上课不迟到,每天都是早早出门,再也没能安心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重来一世,谢招娣定然不会再让程景深卖掉他心爱的手表。 她既然已经清醒,有的话也该跟程景深说清楚,于是她随手将白酒放在了木桌上后,回过头蹲在程景深面前,把表扣回了他的手上。 然后谢招娣捧住了程景深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道: “程景深,我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