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地城之后,叶青冥径直回了宣山,本来这次北冥冷海之行,他打算带着汪晓澜同去,但如今顾芸撂出狠话,叶青冥怕生乱子,便不想让汪晓澜参与此行了,奈何汪晓澜对北冥冷海闻名已久,十分向往,竟是非去不可,而叶青冥又不好讲明顾芸之事,无法深劝,因此汪晓澜最终还是和他一起启程,至于门下六弟子,则因根基尚浅,并未随行。
虽说北冥冷海浩瀚无边,但真正适宜出海的地方并不太多,此刻周天六道无数修士蜂拥而至,自然便将这些地方彻底挤满。 因此当汪、叶二人抵达北冥冷海时,不禁为那万头攒动,人山人海的场景而感到惊讶,其实上次《造化天书》出世,无数修士赶去东海找寻,便有过如此奇观,只是那时二人并未参与其事,直到此刻才算开了眼界。 天羽三禽、洪荒四妖、酒肉和尚、任贼王以及轩辕三魔等一众修士,都是从天地城直接赶过来的,因此早已占好了位置,见了叶青冥便取笑:“你以往最守时,可最近为何常常来晚?”叶青冥笑答:“山高日出晏,海宽浪来迟。”
听他出口成章,周围之人不免朝他打量,其中一位身穿狐裘,手握书卷的华贵少女,却轻轻哼了一声,不屑道:“好大的口气!”
此时寒云霜雾尚未消散殆尽,所有修士只能枯等,叶青冥便与众修士闲聊起来,而以往结识的一些同道也纷纷打招呼,另有许多慕名的修士上前攀谈,叶青冥只得一一与之客套几句,而汪晓澜虽然大感不耐,但还是面带微笑,陪在丈夫身边,毕竟她很清楚,男人在应酬时,女人最好不要表现出烦躁和不满。 然而汪晓澜却不知道,她的这一份不耐烦,其实还被别人嫉妒着! 此次北冥冷海寻宝,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因此杨玉娇、唐风、顾芸等均已到场,而叶青冥来时,她们也都看到了,但在这种公开场合,能陪在叶青冥身边的,只有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此时此刻,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妖,亦或是女魔,都眼眶发红,强忍着泪水,内心酸楚难言,很多事情,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其实怎么能不在乎? 白虎岭三寨主燕欣林悄悄劝杨玉娇:“二姐,别伤心了……”说到此处,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杨玉娇语带哽咽:“我突然觉得,我爱的好卑微,爱的一无所有……” 燕欣林默然。 唐风亦是既伤心又恼怒,不愿多看叶青冥与汪晓澜夫唱妇随的样子,便率领妖螳一族走远些,图个眼不见为净! 而顾芸来此之前,本想与汪晓澜拼个你死我活,此刻见汪、叶二人郎才女貌,确是神仙眷侣,而自己形单影只,无名无分,霎时间只觉得心灰意懒,暗想:“我打赢她有何用?还是走了吧!再多看一眼,怕要吐出血来!”
转身走开数步,却又忍不住想:“难道我从此不见叶郎之面?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生趣?”
顾芸自幼遭逢惨祸,以致性情偏激,处事更是优柔寡断,时常举棋不定,此刻觉得生无可恋,便缓缓拔出孽海剑,准备结束这一生! 海边站立的修士虽多,但都没想到此女竟突然要自杀,便也无从阻止。 哪知道顾芸刚将剑举到颈边,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将孽海剑夺下,斥责道:“蝼蚁尚且偷生,你怎么总想着自杀?”
顾芸转头朝夺剑之人打量,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扭头去看叶青冥,却见他仍与汪晓澜一起站在远处,顾芸微微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因这夺剑之人,竟又是一个叶青冥! 沉思片刻,顾芸说道:“你凝聚了第二元神?”
叶青冥说道:“幸好我修成此神通,才能救你一命。”
顾芸一把推开叶青冥,哭道:“你救我干嘛?让我死了多好!”
叶青冥自知负她良多,只得温言宽慰,顾芸哭了一场,便也只得罢了。 列位看官,这世间情深缘浅,有份无名的爱情本亦不少,而为情所伤者,尽管历经愁苦,却甚少有能堪破,叶青冥如是,顾芸亦如是。 叶青冥的第二元神劝住了顾芸,而他的本体仍与众修士一起等候寒云霜雾消散。 众修士边等边谈道论法,畅所欲言,唯独酒肉和尚顾不得说话,一手握鸡腿,一手提酒壶,吃喝正欢。 叶青冥见了,便开口揶揄:“和尚,你是出家人,怎么既喝酒又吃肉?”
酒肉和尚与叶青冥交情极好,时常斗嘴,见他出言调侃,便笑着反问:“道士,你是出家人,怎么既娶老婆又有情人?”
叶青冥吓了一跳,急忙扭头去看汪晓澜,却见这位爱妻正在海边眺望,并未听到,这才放了心,说道:“小点儿声! 酒肉和尚笑道:“道士,枉你素日胆大包天,慷慨豪杰,唯独提起这茬儿,便没了英雄气概!” 叶青冥亦笑:“和尚好一张利口!却忘了佛家首戒争强好胜。”
酒肉和尚喝了口酒,正要说话,却听旁边有人冷哼一声,说道:“其为人也小有才!”
叶青冥与众修士闻言,一齐扭头去看,只见说话的是那身穿狐裘,手握书卷的少女。 此女衣饰华贵,气度雍容,身边有丫鬟服侍,更拥簇着一批护卫,个个神情彪悍,修为不弱,显然这少女大有来头。 众修士回过头来,纷纷猜测这少女的来历,任贼王见多识广,低声说道:“从她的衣饰来看,当是大汉王朝的翁主。”
所谓翁主,便是诸侯王的女儿,与宋、明、清等国的郡主相同。 牛蛮伸手一拍叶青冥的肩膀,笑道:“老叶,她夸你有才,想必是看上你了!”
牛蛮嗓门洪亮,说话声自然很响,汪晓澜立刻便听见了,当即从海边走了过来,生怕那少女会打自己丈夫的主意。 哪知道叶青冥淡淡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她哪里是夸我有才?其为人也小有才,这句话出自《孟子·尽心下》,后面一句是: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牛蛮等修士不通文墨,一起摇了摇头,说道:“不懂!”
叶青冥便解释道:“她其实是说我未闻大道,更会召来杀身之祸。”
牛蛮等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读书人话藏玄机,被人家骂了还以为是被夸了。 叶青冥语声虽低,但恰好让在场的每位修士都能听到,那少女见他识破机锋,目光不禁对着他上下打量。 这世上的女子,有的迷恋腰缠万贯的男人,有的倾心外表英俊的男人,也有的垂青风趣幽默的男人,还有的思慕勇敢坚强的男人,而这位身穿狐裘的少女翁主,却喜欢才华横溢的男人! 叶青冥这些年游历四方,见闻、学识与日俱增,言谈举止自然透出卓尔不凡的才华,那少女初见他时本甚不屑,当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便出言奚落,但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此时她已大为改观,心中不禁有些异样。 虽说那少女出言不逊,但叶青冥自然不会跟这等黄毛丫头较真,而他对这位少女翁主既无兴趣,又乏好感,便不再理会,可少女却对着身边的丫鬟低声嘱咐:“派人探一探那个道士的底细。”
丫鬟答应一声,便自去了,过了片刻,回来禀报:“翁主,已查清楚了,那道人乃是散仙叶青冥,近年来风头正劲,也曾与咱们王朝生意往来,但他已有妻室,而且秉性风流,似乎是个登徒浪子!”
少女微微蹙眉,低声说道:“竟是已有妻室?”
丫鬟赶紧劝道:“翁主,切不可与此等浪子有何瓜葛,不然闺誉必然受损!”
少女虽因叶青冥有才而生出好感,但也不至于一见倾心,此刻听丫鬟如此劝说,不禁羞得俏脸通红,斥道:“胡说什么?这般口无遮拦!没影的事儿,也被你说的似真的一样!”
见少女发怒,丫鬟只得连连告罪,而此事尴尬,少女也不好再说,便即罢了。 叶青冥口中与众位好友闲聊,却时刻放出神念查探北冥冷海的动静。 随着时间流逝,寒云霜雾越来越稀薄,又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彻底消散殆尽,海边所有的修士齐声欢呼,其中一些修士立刻迫不及待的升起遁光,飞入海中。 更多的修士却按兵不动,毕竟此海凶名赫赫,潜伏着无数危机,既然有人自愿打头阵,他们当然乐的静观其变。 过了半晌,先进入海中的修士越飞越远,而岸边的修士遥遥望见他们未出意外,便也纷纷进入北冥冷海。 虽说寒云霜雾已然消散,但北冥冷海依旧奇寒彻骨,一些势力较大的宗门早已给自家弟子分发了御寒的法器,大都是玉佩之形,戴在腰间,散发热气,便可抵御严寒,而一些小宗门以及许多散修,要么没有先见之明,要么财力欠缺,并未炼制御寒法器,便只以护体灵光抵挡寒气,此刻进入冷海,都冻得浑身哆嗦,而且一直撑着护体灵光,消耗法力巨大,遇到危险时便少了许多生还的可能! 牛蛮等问道:“老叶,咱们的御寒法器呢?快分给大家,也好赶紧寻宝!”
叶青冥道:“御寒法器有是有,但贫道只炼制了一件啊。”
众修士齐翻白眼,不满的说道:“你这厮,只顾自己,不管别人!”
那位狐裘少女轻启朱唇,嘲讽道:“只替自己炼制法器,却任由朋友受寒挨冻,这便是‘独善其身’了!”
叶青冥哈哈一笑:“贫道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
跟着走到海边,取出储物袋抖了一抖,凭空出现了一条楼船,长二十八丈,船头宽四丈八尺,船尾宽六丈四尺,船身遍刻法阵,既美观又坚固。 众修士膛目结舌,一时之间竟回不过神来,叶青冥却道:“御寒法器便只有这一件,但进了船舱,保管你们暖如盛夏!”
跟着扭头对狐裘少女说道:“自以为是,而不可与人尧舜之道!”
少女闻言,又羞又恼,心中却想:“先前我用《孟子》中的词句讽刺他,如今他便用《孟子》中的词句讽刺我!”
同时她忍不住又想:“此人当真才思敏捷!如果……如果我将来的夫君,能有这般才华,便也不枉我在世上活了一遭!”
眼见出海的修士越来越多,随行的护卫统领便上前禀报:“翁主,咱们该出海了。”
少女点了点头,与众护卫一齐升起遁光,朝海中进发,而那丫鬟竟也能凌空飞行,显然也是身有法力的修士。 此时叶青冥约来的同道好友均已上船,而杨玉娇和唐风各自统领部属出海,不便与叶青冥同行,唯独顾芸孤身一人,被叶青冥的第二元神邀上船来。 楼船扬起风帆,叶青冥施展祈禳之术祭风,当真是乘风破浪,船快如飞,朝着北冥冷海深处驶去! 欲知此行寻宝,吉凶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