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一直在沉沉睡着,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不省人事。若不是她呼吸平稳面色正常,若不是医生来看过,陆承北要被吓坏了。时浅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缤纷的色彩,是小时游乐园里的欢笑,是爸妈温暖的爱。而后剧情急转直下,梦里是昏暗潮湿的牢房,是所有拳头打在身上的痛,是洒满骨灰的垃圾桶,层层叠叠朝她涌来。她在快要窒息时,忽然看到妈妈,她依然美丽,穿着一袭长裙对时浅摆手说。“小浅,好好的,回去吧,妈妈永远爱你,你是妈妈一生的骄傲。”
妈妈的身影逆着光,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来不及追,只能看着背影渐行渐远。时浅是在清晨里醒来,她双目澄澈看向旁边睡着的陆承北,一时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醒了?”
陆承北睡眠浅,时浅一动,他便会惊醒,见她醒来,眼底星光乍现,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你怎么在这?”
她的语气是往常惯有的低柔与平稳,不像之前浑浑噩噩的样子。陆承北有点懵,不知眼前的时浅是清醒的还是混沌的,所以茫然看着她。但见她动作利索下床,然后去洗手间洗澡,最后见她拿着他的牙刷杯子剃须刀出来,皱眉看着他问。“你的东西怎么在我家?”
他确定她现在是清醒的,只是忘了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他笑了,心里松了空气,接过时浅手中的东西,轻声说。“我放回自己家。”
他顺着她,不提这段日子的事,实际接过东西之后并未真的打算放回自己家,他这辈子是赖定时浅的。时浅清醒之后,还是沉默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无声无息,对于陆承北一直在她家住着的事好像也无所谓,甚至对柏秘书来汇报工作也习以为常。柏秘书每次见她,都会开心的笑着跟她打招呼,她也回以一个微笑。陆承北依然是事无巨细的照顾她。她是清醒的,但也是沉默的。唯独在见到图图或者韩在源时,才肯开口说几句话。韩在源一来,陆承北便会自动离开。不是他大气,而是在当下,只要有意于时浅病情的人与事,他都接受。陆承北一离开,时浅便对韩在源说。“爸爸的墓地还在陆家的坟墓里,我想带爸爸出来跟妈妈安葬在一起。”
她现在很清醒,也记得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只是未在陆承北面前表露出来。“妈妈的骨灰找不着了,我整理了一些妈妈身前的遗物,让她喜欢的东西陪着她。”
“我想把爸妈的坟墓立在涂警官的旁边,将来我的坟墓也立在那,等图图长大了,如果想祭拜我们也方便。”
“浅浅,师父师母的事,我会处理好。”
韩在源适时阻止她再往下说,她的话让他很不安。“从陆家祖坟把爸爸带走,陆凌曼恐怕不会答应。”
她跟韩在源商量对策。“不必理会那个疯女人。”
韩在源已想好,直接带人过去迁移墓地。“阿源,谢谢你。”
时浅由衷感谢,父母的事,她相信只有韩在源能与她感同身受,他跟爸妈相处的时间那么长,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兄妹。所以这些身后事,她只愿意跟他商量。而陆承北,始终是陆家人,他与陆家是血脉相连,打断骨还连着筋呢。在陆凌曼的事情上,她即不相信他,也不想为难他。韩在源找的是专业盗墓的人,直接带着时浅去的。陆家墓地管理严格,周边布满监控,他们去之前,盗墓的人已踩点好几天。在陵园外,盗墓人说。“稍等一下”只见他身手敏捷绕到不远处墓地正门的门卫处,把周边监控的线路都剪断了,然后招手让他们过去。韩在源与时浅轻声过去,路过门卫处时,见看守墓园的是一位老人,对监控并不懂,见电脑屏幕黑屏了,只以为是电脑的问题,正用手一直拍电脑屏幕,完全没有发现他们。几人很快就到陆家的墓地上,盗墓人是高手,三两下就拆解了墓地的主结构,不过几分钟,时浅便看到放在里边的一个暗红的骨灰盒,韩在源把骨灰盒掏出来给她的时,她手抖得险些抱不稳。她没有时间沉湎于父亲的离去,此时只想速战速决,快速带着骨灰离开。妈妈的骨灰已没有,爸爸的必须留着。“这个牌子也销毁了吧。”
她指着陆凌曼立的墓碑,上面写着“吾爱江嵩青之墓”,她看着无比刺眼。“好的。”
就在几人处理完,马上要离开时,忽听身后传来守陵老头的声音。“你们干什么的?”
这一声声如洪钟,把时浅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盒。盗墓人是韩在源高价请来的,很守道上规矩,知道维护雇主的安危。“韩先生,你们从后边那条小路离开,这个老头我来对付。”
陵园另一边偏僻的地方,他为了以防万一留了门还有车。韩在源二话不说便牵着时浅往他指的小路跑去。并非怕守陵老头,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跑,给我站住。”
守陵老头想追上他们,但被盗墓的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你们跑步掉的,这里都安有摄像头,你们跑不掉的……”老头窜高了大骂。韩在源与时浅安全回到市区,一路上虽算不上惊心动魄,但也十分紧张,此时进了市区才平静下来。时浅紧紧搂着怀里的骨灰盒,坐在韩在源宽敞的车内,很是恍惚。“阿源,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我现在还是18岁,这些年的种种只是我18岁时的一场梦?”
“如果不是梦,人的一生怎会曲折自此呢?又或者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想不明白啊,纵使爸爸与妈妈的结合是一场错误,但是这么多年,她们一家与人为善,尽自己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哪怕连一句脏话,一句恶言都未曾说过,怎么就飞来横祸,爸妈惨死,家破人亡呢?时浅自言自语说个不停。“浅浅,你跟师父师母都没错,错的是陆凌曼,是陆家。如果没有陆家的陷害,你不会入狱,师父师母也不会为了找律师而出车祸。这一切都是陆家的错。”
“浅浅,我会替你还回去的,一样一样还回去。”
韩在源开着车,目光坚定无比阴狠。“好,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