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戎冉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早的了,可是到了甪直门,外面已经停了好些马车。铖一不进宫,在外面候着。他和昭昭一起,带着两个丫头从甪直门进去。进了崇明殿殿门,里面便看见好些熟人。安戎冉一进来,那些人齐刷刷的都朝他看过来。他今天这一身实在是有些惹眼,毕竟经常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他身上除了黑,就再难见旁的颜色。今日穿了这么一身,倒是有些特别,身上好像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柔和,浑身的棱角一瞬间好像没有了似的。他本来就生的极为俊朗,只是性格使然,又常年征战杀敌,所以身上就带着一股子煞气。这会儿,那股子煞气好像突然就没有了似的。真的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再一看他身旁的女子,众人心中便了然几分,这老铁树开花了,怪不得这么反常。有那好事的看着安戎冉,目光便落向与靖宁侯坐在一处的彭垚身上,这俩人之前不是传闻那啥那啥吗?安戎冉都娶了,彭垚总不能还单着吧?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为了掩人耳目?这么一想,那目光就变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偏偏,昭昭和彭垚都没有感觉到,彭垚还对着昭昭招手,咧嘴笑了笑。两家位置挨着,真不错!靖宁侯瞅了他一眼,瞧着他笑的龇牙咧嘴的就来气,暗自拍了他一巴掌,压低声音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安家那小子什么属相,他好好的儿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合着他这个亲爹还不如一个外人?彭垚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快憋疯了,他决定了,等宫宴结束,他就收拾收拾,还是去投奔阿冉去。这府里他是片刻也待不下去。安千阳却差点坐不住了。怎么就不声不响的带了个女子进宫,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同样差点没有坐住还有安千阳身边的张氏,她是一品诰命,又有姐姐张贵妃在宫中颇受皇帝宠爱,一年里隔三差五的就会进宫,大小宫宴总是少不了她的。她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好像只刚刚到双十年华一般。一身缕金纽牡丹花纹蜀锦衣,配着暗花细丝褶锻裙,头上绾着高高的飞凤髻,满是珠钗翠玉,看着仪态万方,高贵的很。可是再有仪态此刻也免不了失态了。差点直接从杌子上站了起来。惊的一旁的安千阳从安戎冉身上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了?”
张氏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道:“妾身无事,回头再跟你细说。”
震惊失色的不止她,还有对面不远处坐着的安阳公主李嘉柔,若不是白玉卿压着她,她当场就要站起来了。满殿都是打量的目光,安戎冉倒是没有注意她,而是一直看着安千阳和张氏,先走到他们跟前打了招呼:“爹!”
当然,只有爹,张氏,他从来没有喊过。张氏也不介意,反而笑了笑招呼了一声:“世子!”
然后又道:“世子既然回京了,怎么不回府,平白让人知道了笑话。若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世子说出来便是,何必与公爷置气。”
安戎冉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她,转身看了昭昭一眼,昭昭便跟着他朝安千阳招呼了一声:“爹!”
临行前说好的,安戎冉怎么喊她就跟着喊,这样才不会出错。这声爹喊的,震的安千阳差点从杌子上翻过去了。看着二人,抬手指了指:“你你们,逆子,你这又是在搞什么?”
安戎冉道:“爹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睛花了看不清楚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了?”
“你,你……”安戎冉的目光从一旁的张氏身上划过,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爹,这可是崇明殿,您再大的火气也得压着。这个时候失仪,皇上会觉得您可能是真的老了。”
安千阳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目光扫了一圈,看见好些人都在朝这边看,只能硬生生的将火气全部压下去。这个时候,得稳住,不能再让别人看国公府的笑话。安戎冉说完,再不看他一眼,带着昭昭去了长宁侯府那边,到齐宏达面前一揖:“外祖父。”
昭昭也跟着喊了一声。齐宏达点点头,安戎冉这才对着齐睿一揖:“大舅舅!”
齐睿身边坐着周氏,周氏的女儿齐含霜已经嫁人,所以这回进宫,她带了二房的齐含瑜。见过了长宁侯府的人,安戎冉又带着昭昭去跟承恩侯,靖宁侯,永宁侯和孟相等人打招呼。独独跳过了宣国公府的人。不过,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安戎冉因为张氏跟宣国公府的人不对付不是一两日了。趁着他带着昭昭跟人打招呼的空挡,张氏敛了敛心神才低声对着安千阳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女子……那贞姐儿该怎么办?”
安千阳冷哼一声:“该如何便如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他胡来!他是镇国公世子,以后的世子妃岂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上不了台面的女子。”
嘴上这样说,目光却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长宁侯府父子二人。瞧着他的岳丈和大舅子,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安戎冉身边多了这么一个女子。看起来,长宁侯府的人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只有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张氏抿了抿嘴没有吭声,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安戎冉和他身边的人,袖子下那涂着豆蔻的指甲死死的戳着掌心。不远处,白玉卿一只手死死的握住安阳公主的手,却依旧抑制不住她此刻的激动。她的目光一直随着昭昭的身子在转,嘴里不住的喃喃道着一个人的名字:“云溪,云溪,是她,本宫的云溪没有死,是她……”白玉卿低声道:“阿柔,你要冷静。等宫宴结束,我自派人去查的。”
此刻他有些后悔,安阳公主这病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发了,他本以为差不多已经痊愈了,所以才会带她来参加宫宴,却不曾想,竟然在这个时候又发作了。那日,他见过这女子一回,是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他却从未往白云溪身上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