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昭昭跟安戎冉走了,彭垚拎着油纸包晃晃悠悠的到高适面前,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昭昭给你带的酱牛肉,撸猪手,啧啧,再不起来,我就先开吃了。”
高适眼睛一瞪,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抿了抿嘴。若是可以,他现在就想把肉抢过来,然后狠狠地削彭垚一顿,让他穷嘚瑟。但是不能!他必须好好的跪着,诚意十足的跪着。不仅仅是为了给郭临安赔罪,更是要让全军上下所有人看的。可气的是彭垚这小子,就不信他不懂自己的意思,还在这里拿肉诱惑他。他从早上起来就在这里跪着了,眼下太阳都落山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这会儿看着那油乎乎的油纸包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就浮现出来大块大块的酱牛肉,红彤彤的卤猪手来。彭垚折腾够了,拎着东西直接走人:“我先走了,等我吃完肉再来陪你,我可是很够意思的。”
高适气的想捶地,然而这会儿不能动,再生气都不能动。太阳落山之后,天很快就黑了,各处灯火都亮了起来,然后很快就又熄灭了,就只有夹道交叉的地方留着灯火,值夜的士兵来来回回交替着走动。李代元的屋子里灯没有灭,手上捧着书,眼神却没有往书上瞟,油灯燃着燃着,灯芯突然啪的一声迸出火花来,安顺忙寻了茧子剪了灯芯。李代元这才回神,喊了一声:“安顺!”
安顺应了一声:“殿下有何吩咐?”
“高校尉是不是还在郭临安的院子里面跪着?”
安顺道:“是还跪着,先前大将军和朱将军还有彭校尉都去瞧过了,林,林公子也去了,但是还跪着。”
李代元轻轻嘘了一口气:“孤记得先前安戎冉让人打了他五十军棍?”
“回殿下,是五十军棍,奴才去瞧了,皮开肉绽的。今儿奴才也去瞅了一眼,后背露出来一截看着刚刚结痂,又整了一捆荆条,扎的后背都是血。”
李代元看了他一眼,安顺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他说的已经够多了。“等破晓,你去一趟,让他回去吧!就说,就说郭先生伤重,需要静养,让他不得打扰。”
那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就当他给安戎冉一个台阶下。虽然,这个台阶他并不想给,但是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这样做。于私,他不希望昭昭不开心,于公,他想好好活着就必须顺顺当当的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兵权是最可靠有力的保障。安顺应了一声,看了他一眼道:“殿下,不早了……”“嗯,安置吧!”
一夜天明。昭昭无事,去彭垚那边寻林二金。她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总该给林二金说一声。彭垚养了这些天,早就憋不住了,这两日没事就将手底下的人弄去校场操练。昭昭远远的站在校场边上,看着场子上拿着木棍对打的人。这些人又不同于普通士兵,练的不止是体力,列阵,还有真正的武功招式。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伙伴这会儿一个个看着恶狠狠的,出手快又准,手里的棍子毫不留情的朝对方砸过去。彭垚在一旁不时的走动,看着动作慢了的,一脚就踹了过去,嘴里怒道:“早上没有吃饭?那干脆下午也不要吃了!”
“现在的凶狠拼命,是为了以后在战场上活命。想好好活着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就给老子努力一点!”
吼完之后往后退了几步,回头便瞧见昭昭在远处站着,他勾了勾唇走过去道:“怎么跑校场来了?闲得无聊,咱们来过两招?”
昭昭打量了他一眼道:“过两招?你骨头长好了没有?我怕我一个没分寸再给你打折了。”
“嘿,瞧不起我?我跟你讲,你别以为能撂倒高大胡子就能撂倒我,我虽然不敌阿冉,但是收拾大胡子还是能行的。”
昭昭摇头道:“不打,先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还早着呢!我来这里是找人的。”
彭垚扬眉道:“又找那个林二金?你就不怕阿冉生气?”
昭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为什么要生气?我出来的时候跟他说了,又没有乱跑。”
彭垚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道:“行吧,说不过你,等着。”
说完,转身就朝校场中间走去。少顷功夫,林二金就出列跑了过来,大汗淋漓。“昭昭!”
“二金哥!”
林二金站定,大口的喘气,等喘匀了气他才道:“你怎么跑校场上来了?”
昭昭道:“有点事情,换个地方说吧,跟彭将军说了,要耽搁你一会儿。”
林二金抹了一把脸道:“将军应了就不妨事了。”
说完,带着她抬脚就朝校场边上走去,边走边道:“昭昭,彭将军说,过些日子,允许我们回家一趟,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昭昭抿嘴看了看他,半响才摇头道:“不了,我回去过了。”
林二金一愣:“回去过了?”
“也不算真正的回去,我没有去老槐树,绕路去山上看了看长生哥。”
林二金半响不语,昭昭从怀里掏出一只酱紫色的缎面荷包递了过去:“你若是回家,将这个给,给祖母捎回去吧!”
林二金看了看那荷包道:“你哪里来的?”
昭昭低头又抬头:“问将军借的,里面是一张银票,她只要不再去填补那两家,够她用好些年了。”
林二金看着她,眉头拧成一坨:“昭昭,你问大将军借钱,你要怎么还?长生哥已经不在了,你该给叔祖母的都已经给了,不欠什么了。她买你的时候就花了五百大钱,可是你给他们做牛做马了五年……”“好吧,我不该这样子说,我知道长生哥是个好人,他对你好,你心甘情愿,可是你现在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子了,赶紧把钱还回去吧!”
昭昭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大的他完全挣脱不开,将那荷包放在他手上道:“帮我最后一次,我,我要离开安西了,以后说不定不会再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当年要不是她把我买下,我也不会有长生哥,也不会有那五年,也不会有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