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光落在窗台前,秋夜的微寒被淡淡的暖意替代,皇甫小媛起得早,她一丝不苟地做着侍女的工作,彻底融入了角色之中。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之时,少林的小师傅便就送来了餐饭,待客一道他们从不曾懈怠,皇甫小媛洗漱之后便独自待在院落里,望着天边的日升出神。 辰时过了小半,皇甫小媛算算时间也差不离多了,这便推门进了陆寒江的房间,床榻上和衣而眠的青年,睡容安恬且舒适,嘴角勾着的笑应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叫人好不羡慕。 皇甫小媛望着那张脸,微微有些失神,她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锃地一声——天机伴着苍然的寒光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翻身坐起的陆寒江眼中不含丁点温度,那冷冽的目光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死物。 短暂的一瞬之后,陆寒江的目光多了几分光彩,他瞥见那白皙的玉颈上此刻已多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即刻便收了剑,报以歉意一笑:“今日你来得早了些。”
总算逃离了那可怖的目光,皇甫小媛暗自松了口气,她道:“不知大人何时练就了这梦中杀人的本事。”
“我不是曹孟德,梦中杀人是不会的。”
陆寒江起身,从皇甫小媛手中接过了毛巾,往脸上搓揉了一番之后丢入水盆中,笑着道:“我杀人的时候,一般都很清醒。”
皇甫小媛并不言语,而是默默地做着侍女的活,为陆寒江整理衣衫,端茶倒水。 等陆寒江用上了斋饭,便招呼她一块坐下:“一起吧。”
皇甫小媛摇头拒绝,陆寒江却随意地说道:“不必拘束,现在的‘月离风’是个不喜世俗礼法的随性之人,你安心坐下便是。”
此话说得明白,皇甫小媛这才上了桌。 ...... 与此同时,南少林里的江湖客们,一如昨日那般,老早地便聚集到了擂台周围,就等着今日哪位英雄能够好好杀一杀这逍遥派的威风。 人群之中,昨日落败丢了老大脸面的胡千重竟也来了,他阴沉着一张脸,不顾周围人细碎难听的低语,一双眼就盯紧那擂台,虽并无咬牙切齿的丑态,但这一言不发的凶狠,反而更加吓人。 时间过了巳时,一轮日光都快近顶了,陆寒江才姗姗来迟。 他好似那赏花游园的贵公子,不徐不紧的步子让翘首以盼的众人心头一阵不痛快,可他却自顾自地行事,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眼神。 等到陆寒江慢悠悠地上了擂台,玄苦这才道一声阿弥陀佛,环顾四周,问了句:“今天可有哪位施主前来挑战?”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人动弹脚步,他们大都是江湖比武之时的看客,起一个烘托气氛的作用,哪里敢真的上去和逍遥派传人叫板。 因昨日无人像胡千重那样撂下话来,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今天到底会是谁出来会一会这月离风。 就在人群私语不断,交头接耳之时,一道人踏着轻盈步伐飘然入场,右手里握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左手捏一个剑诀,身如青松,语出简洁:“武当忘尘,请月公子赐教。”
昨日是衡山,今日是武当,这下子围观的江湖人有眼福了,一个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擂台,生怕漏过了半点精彩。 以忘尘的年纪和江湖地位,说一句赐教实在谦虚,甚至于,若不是昨日一剑败胡千重的战绩历历在目,少不得有人要小心眼发作,以为这武当派要以言语挤兑逍遥派。 “请。”
陆寒江的回应同样简洁明了。他对武当派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有什么好感,这忘尘也不似那胡千重,主动往枪口上撞。 所以这一场,陆寒江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刻意放缓了动作,一是引那忘尘主动攻来,好观摩上几招武当剑法,二是藏几分拙,好让这擂台戏能继续唱下去。 眼见陆寒江止步不前,忘尘也不犹豫,三步上前提剑便刺,两人你来我往,剑刃轻触过了几招。 或许是惧怕那天机的锋利,忘尘的剑总是避开与陆寒江正面交锋,可陆寒江也在故意放慢动手,这便导致了在周遭的江湖人看来,两人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在舞剑,还是各舞各的。 陆寒江也觉察出不对劲,这忘尘何至于惧怕至此,不至于这撑门面的武当七子,全都是花架子吧? 他心中疑惑,手中动作却不慢,将左手藏在袖套之下,右手握着天机刺出,这看似慢吞吞的一剑,却在最后关口突然加速,一个措手不及的突刺,忘尘侧身闪避却勾住了那剑带,再被对方横剑一挑,那剑鞘便滑落在地。 忘尘扫了眼地上的剑鞘,脸色并未作出太多反应,他定了定神,主动一剑刺出,却被陆寒江用剑缠上。 陆寒江以内力控着天机,紧紧地贴住忘尘的铁剑,两人同时翻转手腕,两把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圈,铁剑颤鸣不断,似乎快要支撑不住。 忘尘眉头轻轻皱起,催动内力附于剑身之上,想要以此震开那天机,陆寒江一面以内力灌注剑上与其对拼,另一面藏在袖套中的左手却化成一掌骤然轰出。 可诡异的事情来了,这本来无往不利的白虹掌法,却被那忘尘同样以掌法迎上,两道掌力打在一起,竟相互抵消了去。 这忘尘居然一眼就看出了白虹掌法的虚实,还给破解了,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陆寒江心思一动,内力翻涌之间手中剑直接荡开那忘尘,接着夺势追上,天机向前挥出,黑白二色剑罡再度飞旋,天道三剑直接出手。 面对着杀意浓厚的一剑,那忘尘不闪不避,做出了一个令陆寒江吃惊不已的举动,他竟以同样的剑招回敬与自己,左右斩出的两道剑罡也化作了二色勾玉,正是那皇甫玉书的天道三剑。 两方的剑罡相互碰撞,激荡的风浪掀起了漫天烟尘,一众江湖看客都急忙遮了面。 场上,陆寒江脚步似箭,手中天机剑招再变,一如暴雨倾盆,剑气似雨点飞溅,而那忘尘竟也同样舞动铁剑,一模一样的招式信手拈来。 仿佛像是镜子的里外,陆寒江和忘尘同样使出了天道三剑,同样的剑招同样奈何不得对方,也同样的,他们的剑招里都带着一股子违和感。 陆寒江忽然收了剑,看向那忘尘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他终于回过神了,那忘尘并非修炼过正经的天道三剑,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半道出家,以别家的招式在这里对敌。 这个“忘尘”并非使不出高深的武当剑法,而是如今的他,根本不会其他武当剑法,这家伙其实和自己一样,使的是小无相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