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一听这话,贺云清顿时来了兴致,“你仔细说来,这德妃娘娘当年,到底是如何的巾帼不让须眉?”
德妃说起来,也不过是只比贺云裳小了两岁。贺云裳若是还在世,如今该是花信之年,也就是二十又四。而贺云清又比贺云裳整整小了九岁,当年她们出阁之时,贺云清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尚且不懂男女之事,又是刚被太夫人接到身边养着,正是抗拒同人接触之时,太夫人怜惜她,不曾同她提起过这些事。后来贺云清逐渐长大,当年贺云裳同德妃娘娘年少时的风采却早已成为往事,再无人提起。现在夏嬷嬷旧事重提,难免引起了贺云清的兴趣。夏嬷嬷虽然先前惶恐不安,可是话匣子一打开,轻易便是关不上了。再加上贺云清的情绪都实实在在的写在脸上,她是真的对这件往事好奇不已,夏嬷嬷也便不藏着掖着,当即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儿的全都倒了出来。“当年圣上还是皇子之时,有一次奉旨剿灭边疆的匪寇,同行担任主帅一职的正是现今的宣国公。那时德妃娘娘不过豆蔻年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习了武,竟然偷偷的扮作男子,混进了出行的队伍里。等到宣国公发现之时,大军已经行了一半的路程,由于是急行军,边疆战事又吃紧,宣国公教训了德妃娘娘一番,只能先将此事隐瞒下来,待到队伍抵达边疆以后再做决定。谁知部队刚到边疆的夜里,便有敌人来偷袭,若不是宣国公调度得当,差点就吃了敌人的亏。那时还是皇子的陛下所在的营帐也被人偷袭,是德妃娘娘带了一队人马前去支援,才不至于伤亡惨重。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造就了德妃娘娘与陛下的相遇相知。”
贺云清虽然早便知道当今皇上对于德妃宠爱到了极点,却不曾想过他二人之前还有这般经历,如此倒也解释了为何看上去冷心冷清的皇上能这般看重于德妃。若她是男子,心上人是这般的妙人儿,恐怕也恨不得宠上天去,难怪自己的皇后姐姐会同德妃娘娘那般水火不容。毕竟,换做是旁人,也见不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夫君对旁人如此情深意重吧。说完德妃娘娘的事情,夏嬷嬷又兴冲冲的同贺云清讲起宫中现在的两位太皇太后。为什么是两位呢?这二人里,其中一位是先帝在世时的皇后,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嫡母。先帝驾崩以后,圣上登基,封嫡母为孝贤皇太后,入主延禧宫。另一位,则是当今的生母,先帝的安妃,皇帝登基后封其为平章皇太后,入主长春宫。一位是“孝贤”,一位却是“平章”,虽同为太皇太后,地位孰轻孰重却是一目了然。圣旨已下,平章皇太后不好再同皇帝吵什么,却从此将孝贤皇太后视为眼中钉,没少在宫里挑起事端。为此,前朝后宫没少因为此事起波澜,后来不知道皇帝同平章皇太后说了什么,此事才逐渐平息下来,只是两位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也是疏离到了极点,此后甚少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里。哦,对了,听闻平章皇太后甚是喜欢生下一对龙凤胎的德妃娘娘,反倒是对先皇后不假辞色。而孝贤皇太后一向深入简出,极少参与后宫事务。说到这里,贺云清对于后宫中的事务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夏嬷嬷又零零星星的同她说起了妃嫔的等级。大衍朝遵照祖制,设立一后四妃。贺云清的嫡姐,也就是先皇后,乃是御一品。随后依次是:正一品:皇贵妃;从一品:贵妃;庶一品:德妃、淑妃、庄妃、惠妃;正二品:妃;从二品:昭仪、昭媛、昭容、修仪、修媛、修容;正三品:婕妤;从三品:婉仪、婉媛、婉容;正四品:婧仪、婧媛、婧容;正五品:嫔;从五品:容华;庶五品:贵人;正六品:才人、美人;从六品:姬;庶六品:常在。当今皇帝并不贪慕美色,听夏嬷嬷讲,皇上在前朝处理政务的时间远远多于他临幸后妃的时间,他最常去的,也不过是德妃,庄妃几位育有皇子皇女的妃嫔那里。饶是如此,后宫中的妃嫔也有数十之多。听到这里,贺云清不禁暗自庆幸,好在她一入宫就是四妃之一,现在中宫无主,四妃便是权利最大的妃嫔,只有等着别人向自己行礼的份儿。若不然,光是那一顿数不清的规矩和见礼,恐怕就要让贺云清着实头疼一阵子了。想到这里,贺云清倒是有些佩服起自己的嫡姐贺云裳了。若是将她二人的过往放在一边,能够一步一步坐上皇后之位,并坐稳这中宫之位,贺云裳的心智谋算,当真是叫人佩服。瞧着贺云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夏嬷嬷也不多言,只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候着。索性贺云清这走神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待她反应过来,便叫夏嬷嬷接着往下讲了。夏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儿,很多明面上的事情或许贺云清能够探知个一二,可是再深层次一点的,还是得指望着夏嬷嬷。好在夏嬷嬷对贺云清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短短一天的时间,贺云清对于宫中的事情,已是知之甚多了。如今正值秋季,眼看着日暮西沉,屋子里的温度也降了几分。夏嬷嬷还在絮絮的说着,只是精气神已经不如先前。索性她想要打听的事情也大概知晓个八九不离十了,贺云清干脆让春草带着夏嬷嬷下去休息。其实夏嬷嬷自己也觉得口干舌燥,只是一个作奴才的,又是初来乍到这定国公府,嘴上不好开口罢了。现如今贺云清体恤她,免了她的差事,让她下去休息,夏嬷嬷自是千谢万谢,方才跟在春草的身后出了门。待到夏嬷嬷离开,贺云清轻轻敲了敲后颈,这般练习规矩,到底还是有些乏累的。香草上前,轻缓的为贺云清按揉着肩颈:“小姐,可是要传膳?”
贺云清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让人传几道清淡一些的膳食吧,总是吃些肉食,也腻了。”
“是。”
过去的一年里,因为贺云裳的离开,定国公府整整守了一年的孝。这一年多以来,不仅府中上上下下皆是换上了素衣,便是膳食,也不见一点荤腥,只因贺宋氏要为贺云裳祈福。现如今一年时间已过,或许是先前素食吃的太多,定国公府里的厨子牟足了劲的做起肉食来。定国公时常在外应酬,一日三餐很少回府用,贺宋氏说要为先皇后祈福三年,也是沾不得一点荤腥,余下的公子小姐们,接连一段时间,送过来的膳食都以肉食居多。贺云清素来是吃惯了清淡的,一次几次还好,多了便觉得不适,方才有此说法。香草领了命,便示意夏草吩咐下去,自己手中的动作则不停。由着她按揉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贺云清觉得没有那么乏了,便让她停了动作,去一旁歇着。等膳的功夫,贺云清干脆做起女红来。如今离进宫的日子尚且不足月余,闲来无事,干脆就用这些来打发一下时间。左右贺宋氏没有闲暇和心力去为难她,定国公每天大半的时间不在府中,她除了学习一下规矩,竟是无事可做。说起来,贺云清虽然先前在府中并不受宠,可是女红一类的活计也是无需她亲自动手的。后来太夫人接她到身边照顾,更是接触不到这一类的物件。而她之所以像现在这般,也不是毫无缘由的。贺云清十岁时,太夫人生了一场大病,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定国公和贺宋氏每日在一旁侍疾,也无人顾得上贺云清。府中不知道何时起了谣言,说贺云清乃是灾星,太夫人身子骨那么硬朗,偏偏同贺云清相处了几年便生了重病,这不是被人克的又是什么?贺云清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面也在担心,太夫人的这场重病是不是真的与她有关?或许说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导致太夫人经历了本不该有的磨难?香草她们眼看着贺云清一天天消沉下去,急得团团转,也没有法子,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后来,还是春草出了个主意,她早些年听说民间有个土方子,家里的亲人生了重病,须以与她血脉相连之人,亲手为其绣一件衣裳,且要在上面绣满佛经,日日在佛堂前祷告,或许会有一线生机。春草将这法子同贺云清一说,贺云清眼中立刻燃起了希望。因为时间紧迫,她差不多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加上先前从来不曾接触过女红,手上满是针刺的口子。如此这般,硬撑着在佛前祷告了几日,太夫人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太夫人的病情竟是渐渐好转了!贺云清喜极而泣,她先前从来不信鬼神,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后来太夫人病愈,贺云清反而渐渐喜欢上了女红,时不时的就要练上一些,日子长了,竟是真的沉溺于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