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蒨在屋里认真教丫丫练习写最简单的“人”字。李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时顾紫蒨手指一抖,最后一捺画出很长一道线。好在她反应快,在丫丫没注意之前就抹去多余部分。沙土上的痕迹可以擦掉,顾紫蒨的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昨天周家人就不止一次提过周斓山已经定亲,她却并没往心里去。就连周斓山明确告诉她,他已经定亲她也没有半点感觉,只觉得那个人很单纯有趣。没想到这才过去一夜,再听人提起周斓山那位未过门的娘子,顾紫蒨的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不舒服。作为一个新一代的大学生,顾紫蒨就算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又落后的地方,也绝不允许自己做出抢人夫婿的举动。好在两人相识日短,刚刚升起的那一缕情丝还非常浅,顾紫蒨自信还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能够及时止住对周斓山那点不该有的想法。轻轻揉着闷闷的胸口,顾紫蒨无比庆幸她伤了腿,可以一直躲在屋里养伤,也就减少了和周斓山见面的机会。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窗口,顾紫蒨微微低下头,看着木盆里的沙土发呆。“蒨姐姐,你看我这个字写的怎么样?”
丫丫并没注意到李氏和周大叔回来了,更没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甚至连顾紫蒨的表情变化都没注意到,只是得意的显摆着自己刚刚写的字。听到丫丫的声音,顾紫蒨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丫丫在木盆中写出的人字,微笑着夸赞道:“我们丫丫真是个天才,这么快就学会了。”
听到顾紫蒨的夸奖,丫丫更加得意,拉着顾紫蒨的手,激动道:“蒨姐姐,这个人字我已经学会了,你再教我个别的字。”
“好!”
顾紫蒨微笑着应了一声,双眼却忍不住又向窗外看去。这一次顾紫蒨依然没能在窗口看到周斓山的身影,双眼闪过一丝失望,随后低头开始认真教丫丫写字。周斓山并不知道有个人因为李氏的一句话在而难过,在帮李氏和周大叔将所有东西都归置好后,将两人拉到一旁。“儿子,你这是做什么?”
一回来就感觉自家儿子有些不对劲,李氏皱眉问道。周斓山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娘,我和那位姑娘虽然订了亲,成亲的日子却还没定,你这样大叫大嚷的多不好?”
“大山子,我以前也没少提你媳妇儿啊?今天怎么还不能说了?”
李氏毫不在意道。“娘……”眼见李氏根本不听自己的,周斓山更加着急,只是他越着急越说不清楚。“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儿子说不提你别提就是了。”
周大叔毫不在意道。“你知道什么,旁边那家的大小子比大山子还大两岁,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儿。前两年她们家里的老说咱家大山子生在咱这大山里,就是个光棍命。现在大山子不但订了亲还要成亲了,我当然要好好气气那个女人。”
周大叔的劝说不但没能阻止李氏,反而让她说话声音更大了一点。眼见李氏越说声音越大,周斓山皱眉劝说道:“娘,我们家和大林哥家离得那么远,你就是喊破嗓子人家也听不到。”
“就是,你这女人啊,半路上还不断和我喊累,这到了家倒精神了,我看你还是不累。”
说完,周大叔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水,一口气喝了大半,对李氏道:“行了,这都过晌了,一家人还都没有吃饭,你快去做饭吧!”
听到周大叔的话,李氏不情愿的抱怨了一句“我也和你一样走了一路,凭什么让我去做饭啊?”
李氏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抹着额头上还没完全落下的汗水向厨房走去。一上午走了几十里上路,回来的时候还扛了很多东西,周大叔有些累了,在李氏去做饭后,揉着肩就回房间休息。“爹,等下……”想到怀里那张图纸,周斓山出声叫住周大叔。“有事?”
周大叔回头看着自家大儿子问道。“爹,我记得你以前木工做的也不错,刚刚屋里那位姑娘画了一张图纸,说要做什么拐杖,你帮我看看这个要怎么做。”
说完,周斓山将顾紫蒨不久前画的图纸拿出来递给周大叔。周大叔年轻的时候和一位老木匠学过两年木匠活。后来一家人都住在大山里,每天忙着打猎,已经许久没做过木匠活了,若不是周斓山提起,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门手艺。一听周斓山说有木匠活做,周大叔立刻一阵手痒,尤其听说还有图纸后更加好奇。将信将疑的接过周斓山递过来的图纸,周大叔只简单看了几眼就明白画上这个什么拐杖该怎么做。将图纸收进自己怀里,周大叔不在意道:“那位姑娘要的东西并不难,又将制作过程画的如此清楚,最多一天我就能将她要的东西作出来。”
说着,周大叔转身进屋,打算先休息下,吃过午饭再动手做拐杖。“爹,我也想趁机学学木匠活,不然明天我和你一起在家……疼疼疼……娘,你做什么啊?”
周斓山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揪了起来,忍不住痛呼出声。“你还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现在眼里只有那位姑娘呢!”
放开周斓山的耳朵,李氏不悦道。“娘,这又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揪我的耳朵?”
周斓山一边揉着被李氏揪疼的耳边,一边委屈的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李氏瞪了周斓山一眼,不悦道:“刚刚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你这一上午就打了一只野鸡回来。还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半大野鸡,你说,你这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娘,我们这里所有人家都会打猎,附近哪里还有什么猎物,就那一只野鸡还是我……”周斓山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就不悦打断道:“我看不是山上猎物少,是有人不努力,老想往家跑啊?”
“娘……”被李氏一口戳破心事,周斓山脸上一红,不过他还是垂死挣扎般解释道:“丫丫这几天不是吵着要小兔子吗,我今天上午正好抓住一只刚刚满月的小兔子,就先回来了……”“你少给我拿丫丫做挡箭牌。”
李氏瞪了周斓山一眼,在他想要开口之前,叹了口气,道:“大山子,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就算那位姑娘的脸伤了,那也不是我们能高攀的起的。再说了,我们这种住在山里的人家想要说上一门媳妇儿有多难你比谁都清楚。现在我们家所有钱都给你娶妇儿当聘礼了,就算那位姑娘愿意嫁给你,我们家也拿不出另一份彩礼钱,为了你和那位姑娘都好,你以后最好离她远点儿知道吗?”
周斓山自然知道自家的情况,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顾紫蒨的笑容。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美丽,周斓山此时此刻的心里却满是苦涩。“娘,我知道了……”认清现实,周斓山失落道。“对了,丫丫呢?我们都回来这么半天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说完大儿子,李氏这才想起小女儿。“丫丫在我房间里呢!”
周斓山解释道:“那位姑娘刚刚让我准备了一个木盆,还在里面加了沙子,说是要教丫丫写字。”
李氏根本没注意到周斓山前面说的什么木盆,什么沙子的,就听说顾紫蒨要教丫丫识字,立刻急了。“什么?她教丫丫识字?”
说着话,李氏拔腿就往顾紫蒨的房间跑。现在纸张什么的都那么贵,他们家只能勉强供给一位读书人,可不能将那么贵的纸笔浪费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啊!虽说丫丫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他们家真的养不起两个读书人啊!“娘,你做什么去?”
眼见李氏那要找人拼命的架势,周斓山着急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将家里的纸笔全都拿回来。”
李氏脚步不停的回道。一边走,李氏还一边数落周斓山。“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懂?纸笔那么贵,你怎么可以给一个陌生人用。这下可好了,她不但自己用,还要教丫丫用……”小时候不懂读书的好处,以至于错过了学习的最佳年龄,如果不是他年纪太大了,周斓山还想和丫丫一起学识字呢!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当着李氏的面周斓山却不敢这么说,伸手想要拦住李氏,却慢了一步。“爹,我们……”周斓山追着李氏就要回屋,却被周大叔拉住了。“傻小子,给那位姑娘新买的衣服还没拿进去,你这时候进去做什么。”
听到周大叔的话,周斓山脑海中又不由自主浮现顾紫蒨雪白的双肩和手臂,一张英俊的面容瞬间涨的通红而不自知。“爹,娘很生气,我们就在这里看着?”
“你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心疼纸张,却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你……”周大叔劝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里传来李氏开心的笑声。周斓山父子虽然知道李氏不可能为难顾紫蒨,听到她的笑声,两人还是同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