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将厚厚一叠钞票捏在手里的感觉,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梦里十分渴望,十分沉迷。
然而,就在他陷入无限取钱之中无法自拔时,突然有人摇了摇他的肩膀。
一种灵魂被拉扯,快速穿越两个世界,然后返回身体的感觉出现后,他睁开了眼睛。
“还在睡锤子,今天你早班得嘛,妈的工头都在发脾气了,搞快点去。”
工友没个好脸色的嚷嚷道,然后走了出去。
王阳拍了拍脑门,懊悔无比的爬起来,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是昨天晚上他看小说忘记了充电,手机没电闹钟没响。
“又要扣劳资工资嘛!”
王阳郁闷的胡乱穿上工作服,然后离开了只比狗窝高一点,宽敞一点的工棚。
洗脸刷牙什么的,哪里顾得上,直接就跑去了工地。
“mdp一天在整啥子?不想干了就滚。”
戴着红色安全帽的胖工头抓起一个安全帽就砸了过来,安全帽扔到了王阳脸上,鼻子顿时火辣辣的流淌出来鼻血。
“安全帽都不戴,想死说?”在工头的怒喝中,王阳这才注意到自己忘记了戴安全帽。
这些年不比以前,工地上的安全管理抓得特别紧,安全帽和长袖长裤以及胶鞋是进入工地的必须配置,即便是高级工程师,甚至大老板,进入工地也要戴安全帽和指定衣服鞋子。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脑壳有点痛。”王阳急忙捂着鼻子道歉。
“要不是小狗帮你顶工,我tm早就开除你了。”工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看垃圾中的屎一般的看了王阳一眼,扬长而去。
“小狗?”
而王阳则抬头,看到高出正在砸钢筋的那个消瘦身影,顿时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一路躲开电焊工和搬砖工,然后上了楼。
“小狗,今天多亏你帮忙。”王阳走到那个身体消瘦的人面前,感激的说道。
“都是兄弟,说那么多?”
那人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全是灰尘,双眼布满血丝,对着王阳阳光的笑了笑。
“交给你了,我睡觉去了,吃中午了叫我。”小狗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他上的是夜班,早上刚下班正要回去睡觉,听到工头那边在点名批评王阳,急忙跑过去说王阳有点事情耽误,让自己先顶一会儿。
然后,他继续强打精神做着王阳的事情,顺便找个工友去叫王阳。
王阳送疲惫不堪的小狗离开,然后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拿起锤子敲打起来。
一整天的工作下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全身肌肉都酸疼无比。
夜晚降临,华灯初上,高楼大夏闪烁美丽的夜灯,汽车在路灯明亮的车道上划出美丽的弧线,公园和繁华小区到处亮起明亮的彩灯,音乐喷泉让人流连忘返。
而美丽城市的角落,一条工地附近的小巷子中,一家普通的餐馆内,王阳狠狠将两瓶二锅头砸在桌子上。
“兄弟,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面,喝!”
两个浑身脏兮兮,蒙头垢面的打工仔,吃着普通的下酒菜,喝着便宜但是够辣的白酒,友情在碰杯中闪烁,孤独被烈酒的辛辣驱散。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要买飞机,我要去夏威夷,我他妈要睡洋女人。”王阳大声吼着。
“我倒是只想快点存够钱,然后回去修房子娶媳妇。”小狗似乎不胜酒力,趴在了桌上,无意识的说着心里话。
饭馆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毫无表情的看着手机,对两个农民工的言语丝毫不为所动。
在工地附近开馆子,啥样的人见不到?还不让人家做梦还是怎么的?
吃饱喝足,互相搀扶着回到工地的工棚。
往后的两天因为工地材料没到而暂时休息,所以两人才能出去喝酒言欢。
或许是因为平时搬砖太累,休息的两天,王阳和小狗换了干净的衣服,去洗发店吹了个头,然后就跑到城里去狠狠玩了两天,彻底放纵了一下,期间晚上还找了个旅馆,叫了两个小姐姐谈人生理想。
虽然平时工地上的工人看起来脏乱差,但是其实工资并不低,王阳和小狗都是同一年来的这个工地,一月如果正常工期,工资有五千多,而且工地包吃包住,所以偶尔出去潇洒下还是承受得起的。
潇洒也潇洒了,吃喝也吃喝了,两天过后,两人经过重新排班,排到了一起上夜班。
夜晚降临,工地的灯火亮起,绿色的防护网内,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人在劳累。
“妈的,前天晚上干了那臭八婆四次,感觉有点虚。”
王阳毫不忌讳的站在楼边上的横板上干着活,嘴里吐槽道。
“你迟早死在女人身上。”小狗摇头苦笑。
“嘿嘿!”
一个50多岁的干瘪老头嘿嘿直笑。
“老张,你笑个球,找个女人给你,你也干不动了。”王阳瞪了一眼老头。
“年轻人,以后才会知道后悔。”老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干自己的活去了。
“小王,这里来一桶。”
突然,有工友招手,让王阳送一桶涂料过去。
王阳走到堆积成山的涂料前,拿起一桶走了过去,踩着搭在建筑外沿上的木板,打算递给对方。
就在这时,突然嘎吱一声,让所有人浑身一颤的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王阳头皮一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因为他敏锐的听到,声音来自自己脚下。
还不等他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脚下的横板突然一下坍塌,王阳整个人连带手里的涂料一起骨碌滚了下去。
而他脚下,足足离地面二十多层楼。
“刺啦!”
防止人坠落的安全网被掉落的横木直接戳破,王阳绝望的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而自己伸出的双手什么也抓不到,顿时感觉意识变轻,周围的时间都变慢了。
许多儿时的记忆浮现心头,仿佛走马灯。
从小他就读不进去书,不是贪玩,而是他那个混蛋父亲整天酗酒大人,动不动揍得他浑身是血,同学们也各种欺负和捉弄他。
而母亲和老师永远只敢站得远远的,不敢劝说和阻拦。
而且好几次,在被父亲痛殴的时候,王阳扭头看到母亲眼里闪烁的不是心疼,而是一种复杂无比的情绪。
这种情绪,王阳许多年后才明白,那是庆幸。
庆幸丈夫酗酒后发泄的对方是儿子,而不是自己。
而老师,眼里只有麻木。
后来,父亲喝醉酒回家路上跌入池塘死了,母亲立刻改嫁,他在爷爷奶奶拉扯下长大,初中没毕业就去打工去了。
少年打工的地方肯定不是正经场合,毕竟童工是不敢随便用的,他第一次打工的地方是一家餐馆的后厨,有着永远洗不完的碗和削不光皮的蔬菜。
而最让他难以忘记的噩梦是,那个开餐馆的胖子,总是喜欢摸他的身体,脸上带着许多年后他在红灯区看到的那些嫖客的目光。
所幸的是,他不久之后就被老乡离开了家乡,去往了据说遍地黄金的大城市……
一个女人的脸闪过他的脑海,那是他去年打工认识的女人。
最初相识还是有些浪漫巧合的,不过随着认识的时间增长,王阳发现对方同时在跟几个男人交往,而自己和对方的浪漫巧合,也在她手机上和闺蜜聊天的信息中变成了策划已久的狩猎安排……
小时候偶尔给过自己一碗饭吃的二舅,骗他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的传销窝点……
此刻死亡近在咫尺,王阳突然觉得,自己从出生到死亡,过得好苦,似乎自己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也没有走过运,甚至自己就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情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蝼蚁一般卑微下贱的出生,然后卑微下贱的死去。
“我如果死了,除了爷爷奶奶,还有小狗,还会有人伤心吗?反正那个女人绝对不会记得我。”
“我存在至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生而为人,我很惭愧……
悔恨和绝望交织,痛苦和眼泪一起迸射而出,但是时间不会停止,他的身体穿过一层完好的安全网,接着落向坚硬的地面。
“我不想死……”
王阳拼命的手舞足蹈,试图拯救自己,然后好好过日子,不再吃喝嫖赌,扭转自己悲剧的一生。
可惜一切挣扎都是无力的,死神似乎已经出现在他身边,用双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打算收走他的灵魂。
“啊!”
王阳在面临死亡的最后时刻,没有崩溃,而是在猛吼声中,求生欲望伴随肾上腺素激流全身,几乎所有的肌肉力量都被催动,试图抓住求生的稻草。
就在他的身体距离地面仅仅不到一厘米的时候,王阳感觉自己已经未卜先知的听见了自己后脑勺如西瓜一般啪嗒碎开的声音时……
王阳眼前突然一花,绿色安全网和纵横交错的钢管以及灰蒙蒙的夜空组成的世界消失不见。
他的身体漂浮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下,不断坠落。
不对,王阳随后发现,自己的周围不是夜空,而是……
宇宙。
繁星无数的星河,美丽神秘的星云,闪烁耀眼的超新星,他仿佛置身vr天体馆,用双眼观察宇宙。
“幸运者,当你听到吾的声音时,吾应该已经失败了……”
一个洪亮得几乎要震裂周围星辰的声音,在王阳耳边突然响起。
“吾乃是克鲁苏古神——黑洞撕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