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已经习惯了赵羽的娇气,以为他是走累才叹气,便说道:“你如果累了的话就回家去吧,不用一直跟着我。”
赵羽却道:“我叹气并不是因为我累了,而是我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么多人都在觊觎我的娘子。”
他边说,边示意江漓看道路两旁的男子。江漓在路过他们时,少有人不回头看的。看在之前那个小木马的面子上,江漓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句:“他们只不过是好奇而已,这集市上的姑娘媳妇不也都在看你吗?”
赵羽仪表堂堂,不胡乱说话的时候也算气质不凡,暗地里偷窥他的小娘子也不在少数。但这些视线并无恶意,更算不得是觊觎,最多只是欣赏和好奇罢了。可江漓的解释并没能让赵羽满意,自从刚才听馆长提到罗致以后,他心口就一直莫名烦躁着。之前他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在借由玩笑发泄而已。他没见过罗致,但听过罗致和江漓的往事——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面前的这些路人和黄天成都入不了江漓的眼,那罗致呢?江漓是否还对罗致念念不忘?但他在即将问出口的时候,又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了。不是越了江漓的界,而是越了他自己的。在他想问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儿忘了,他并不是江漓真正的夫君……赵羽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目光朝四下看去,想找点儿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忘了那一瞬间的越界。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到一家布庄门口,那门口处,一个卖皮子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布庄老板讨价还价。那男人一边把一张皮子递给布庄老板,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真的不能再多加点儿钱吗?这狗皮做的衣裳,可比羊皮兔皮的暖和多了……”说着,他又摇了摇手里剩下的那些皮子道:“要不,您再多买两张?反正价钱也便宜。”
布庄老板则忙着给他数钱,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的贵人们都只爱狐狸皮貂皮这些,狗皮衣裳根本没人买,别的布庄都不收的,也就我想做两顶狗皮帽子,这才买你一张。”
布庄老板数好了铜板,递给那个男人道:“这样,我给你指个门路,你不如把剩下的这些皮子卖去回春堂,给张妙手做狗皮膏药使,虽然也不一定能买上什么价钱,但总比你放着等虫蛀好。”
卖皮子的男人低着头,不置可否,收好铜钱便转身离开了。江漓也注意到了布庄门口的动静,她和赵羽对视一眼,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那个卖皮子男人的怀疑。那个男人的身形,和那天操控恶犬的人极为相似,而且,他手里有那么多张狗皮,十有八九是家里养狗的。见对方离开,江漓抬步想追过去,赵羽却拦下她说:“你继续忙你的,我跟过去。你现在可是镇上的名人,一路走过去太显眼了。”
江漓走到哪儿都有人围观,不适合跟踪人。赵羽虽然也引人注目,但相较于江漓,却不算显眼。江漓收回脚,同意了赵羽的提议。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我知道,我不会让别人发现我会武功的。”
赵羽抢先替她说完,便朝卖狗皮的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江漓在他身后又张了张嘴,其实她刚才,是想提醒他要小心的……赵羽远远地跟在那个中年男人身后,绕过了大半个集市,最终来到了一处稍显偏僻的院子里。院子打外头瞧着有些简陋,但占地面积却非常广。隔着一个路口,赵羽就听到了院子里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待那个中年男人进了院子,赵羽也跟着缓缓靠近,一路走过去,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院子里,裘大沉着一张脸,把剩下的皮子收好,然后便拖着两桶腥臭的东西,去了后院。后院里有两间狗舍,其中一间关着十几只狗,另一间是空着的,早先里头也养着十来只狗,但后来变成了裘大房间里的那些皮子。他是个狗贩子,但又不是普通的狗贩子,他只卖猎狗。裘大十几岁就从父亲手里,继承了训练猎狗的法子。铜雀镇的山林不少,前些年,镇上大多数人都食不果腹,为了吃饱,只能进山寻山货。而大家在进山的时候,都会买一两只猎狗带上。猎狗不但能帮人捕猎,遇到豺狼野猪,还能保护人的安全。因为买猎狗的人多,在大家都食不果腹的年月里,他的日子反而过得还算滋润。可最近几年,铜雀镇的人过得越来越好,为了安全,即使还有人进山,也只是在山脚下捡些山货,已经少有人再去往山林深处了。因此,买猎狗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到了今年,那个叫江漓的小娘子,又给乡民们发放了好些高产的种子,这下更是没人来买他的狗了。他家的日子也过的一天比一天拮据。他娘子劝他把狗舍里的狗给卖了,改做其他营生,可他舍不得,也咽不下这口气,便在酒后又一次动手打了她。约是这次打得狠了,他娘子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至今未归。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他不得不杀了十几只猎犬,卖皮卖肉,可最后也没得几个子……前两天好不容易来了单大生意,却被他搞砸了。裘大走到狗舍前,狗舍里的狗已经饿了大半天,一见到裘大就齐齐狂吠了起来,有些脾气暴躁的,已经龇牙咧嘴咬起了栅栏。“叫什么叫,一群赔钱的畜生!”
裘大骂骂咧咧地捡起一旁的木棍,狠狠地把两个咬栅栏的狗给打了回去。狗舍里的狗突然叫的更凶了。“一天天就知道吃,比老子吃的都多,却连个活儿都干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吃完这顿就送你们全都归西!”
他边骂边去提木桶,要把木桶里的狗食倒进食槽里。可他刚弯下腰,手还没碰上木桶,就先看见了一双干净的黑色缎面鞋子。他心下一惊,急忙直起身想问对方是谁,可尚没来得及出声,就先被来人给一把掐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