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依次查看过八份户牒,幸运的是,其中有两份的籍贯恰好都是普灵乡,加盖的也是同一个官印。江漓这俱身体的原主,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距离上寮里百里之外的远亲家,所以江漓刚一穿越来,就买了大量记录风土人情的书籍,以便自己能更好地了解这个朝代,并且融入其中。她曾在书上读到过有关普灵乡的记录。普灵乡的名字,乍一听像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实际上却是山穷水恶,十分偏僻。普灵乡距离上寮里倒不算太远,但因为环境闭塞,少有人会去到那里。听说那里的乡民大部分都散居在山间,自给自足,极少出山,甚至都不与外族通婚。直到最近几年,才渐渐开始有年轻人走下山。虽然户籍制度在东丹国早已经推行了许多年,但由于普灵乡大部分乡民都一辈子没下过山,所以也就极少有人会去衙门登记户籍。不登记户籍,也就不用交税服役,反正他们人隐匿在山间,也不怕会被人举报。近两年,普灵乡的户籍登记虽然大有改善,但仍然十分散乱。不过,这也刚好方便了赵羽隐藏身份。这两份普灵乡的户牒,都是由三层官纸制成的,上头加盖的印章也十分清晰明显。江漓很快收起了其他户牒,决定就借用这两份户牒上的官印。早在今天之前,她对宣纸揭层一事还只限于听说。她只知道,连很多做了一辈子字画揭裱的师傅,都不敢轻易接下这种活儿。因为稍有不慎,不但揭层不成,反而还会毁掉整副字画。江漓一个外行,自然不敢和揭裱师傅相比,她没有揭裱的功力,只能依赖自己的异能。在今早出发来镇上之前,她拿自己的户牒练了次手,好在有惊无险,她顺利揭开了一层,又顺利给粘了回去。此时的厢房里只有江漓一人,她起身反锁了房门,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棵带着泥土的嫩芽。这棵嫩芽被她一直用异能滋养着,虽然已被拔出多时,但依然生机勃勃。桌子上,茶壶里的清茶早就凉透了,江漓一手揭开茶壶盖,另一只手就把那棵嫩芽给扔了进去。嫩芽在碰到水的瞬间,迅速抽叶疯长,眨眼间,数十根柔韧纤细的草叶已经长出了壶口寸许,而茶壶里大半壶的茶水,也瞬间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茶壶里的这株植物名叫针茅草,顾名思义,它的叶子犹如绣花针一般纤细,但又极为柔韧,叶子伸出壶口垂成蓬蓬的一团,犹如羽毛一般。江漓之前用自己的户牒练习揭层时,靠的就是这些柔软纤细的针叶。她把选中的两份户牒正面朝下,依次在桌上铺好,然后再次凝神,利用异能操纵着针茅草的细叶,一点点探进了官纸的分层里,接着,又利用它柔韧的特性,让其顺着纸层的走向,一点点朝向纸张的另一头生长。江漓怕中途出错,一次只用异能操纵一根细叶。她小心翼翼而又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的户牒,过分的专注,让她觉得,仿佛自己的精神暂时寄生在了那根细叶上似的——此刻艰难游走在官纸里的细叶,不再是针茅草,而是她自己……等江漓一鼓作气,把两份户牒的最后一层都揭了下来时,她的额前和后背上已经出了不少的虚汗。此时,时间已经过去近三刻钟了,那几位外地人随时都可能结束用餐,江漓来不及休息,又开始给那两份缺了层的户牒补贴官纸,加够三层。她并不清楚揭裱师傅是怎么给宣纸加层的,所以用了自创的法子。她采了一种树胶,这种树胶质地稀薄粘性又好,干了之后能自然渗透进官纸里,既不会增加纸张的厚度,又黏得很牢靠。但它也有缺点,晾干得太慢。好在那两位普灵乡的外地人,此次用饭的时间格外长,一直等到两份户牒干透,两人才叫小二来取户牒。干透的户牒瞧起来跟原先没什么两样,只是墨迹和印章淡了一些,若没有比照,几乎察觉不了。江漓未经允许就“借用”了两人的户牒,心下多少有些愧疚。昨天打点衙役,几乎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钱,她现在手头窘迫,便临时向崔掌柜支借了四十两银子,让酒楼随意寻了个由头,分别赠给了那两人,聊做补偿。眼下官印的事虽然解决了,但赵羽的户牒才算刚刚完成了一半。江漓又把自己在厢房里关了半个下午,直熬得头昏眼花,终于弄好了赵羽的户牒。她再三检查,没发现任何瑕疵和异常,这才急匆匆带着户牒出门,赶去了衙门。江漓昨天没有见到赵羽,心里着实担心他的伤势,便想早些用户牒把他给救出来。可却没想到,等她赶到衙门的时候,衙门竟然大门紧闭,只剩下一个打瞌睡的门房。江漓上前问门房说:“不是还没到放衙的时候吗?怎么衙门这么早就关了。”
门房打着哈欠,敷衍道:“这谁知道?反正是上头大人吩咐的。”
江漓微微蹙眉,略一思索,干脆带着户牒去了崔主簿家。人既然是他授意抓的,放人自然还要他先松口。要救赵羽出狱,直接去见崔主簿是最快的办法。江漓去到崔主簿家的时候,崔主簿刚好正在家里招待客人。当他听到仆人通传,说门外有位妇人求见时,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可转瞬又听仆人说道:“那妇人说她姓江,是为了自己在狱中的夫君而来的。”
仆人说这番话时,并没有避讳屋里的客人,对方恰好也听到了。崔主簿眼神一闪,下意识朝客人看去,见对方神色不变,这才收回了探寻的目光。他猜到了门口求见的人是江漓。未免扫兴,他正要吩咐仆人赶她走,不曾想,他身旁的客人却突然开口道:“对方既然都求到了崔主簿家里,想来必是有什么急事,公务要紧,崔主簿不必顾及我,直接放人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