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的学习热情起起伏伏。前两天看小猪佩奇还挺高兴,表示喜欢英语了,睡一觉起来,想到学校里不开心的事,马上厌学暴食。
李铭心今天带她上词汇课。池念读了一列单词表,很快说困了,又读了第二列,说饿了。 她手指无意识抠着笔帽,难过地咕哝:“Miss Li, 我是不是很差劲。”会不会气她不努力?会不会嫌弃她?
“不会啊。”李铭心想了想:“不过,困了和饿了,咱们今天只能满足一件,好吗?你要么就睡一会,要么就吃东西。”
“我选睡觉。”
池念很果断。睡着了就不会想吃东西了。
李铭心商量:“睡一个小时可以吗?”“好!”
池念开心成小猪,飞扑向卡通床。
李铭心为她盖被子,转身时,念念叫住了她:“Miss Li.” 她回头:“嗯?”“Miss Li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池念崇拜地看着她,似乎觉得这样不够,又扣住了她的手,轻轻捏着。
李铭心淡笑:“是吗?”经常有人说,你和别人不一样。她习惯了,也从不追问,是好的不一样还是不好的不一样。 “别的老师好像对我哥更感兴趣。你不一样,Miss Li.”池念小蝴蝶一样的眼睛里装满了清透无暇的纯洁。那是白纸一样的喜爱和信任。 这是第一次,李铭心问了出来:“我......哪里不一样?”
“你真的在教我!很耐心很温柔,唔……还很漂亮,声音也好听。”
不过分热情,不过分讨好,会纵容她,也会克制她,分寸掌握得很舒服。池念无法形容,总之神魂颠倒。 池念好喜欢这个Miss Li,入梦时嘴角还挂着肉嘟嘟的笑。 ***** 小姑娘热烈的眼神来回闪现,像卡顿了的电影画面在李铭心脑海反复。 她有些羞愧,不知如何克制住胸口涌动的热意。 秋天,又逢雨,空气有点凉,裸露的膝盖骨冻得冰凉。 李铭心神游至沙发,伸出一只手焐膝盖,另一只手则无意识轻抚校服裙摆,陷入漫长的空白。 雨帘的色饱拉得越来越高,没一会,背诵宝典上的字就不清晰了。犹豫要不要开灯,又懒得动弹,默默沉入了黑暗。 “哐当——”主卧传来东西跌落的声音。 池牧之住在走廊第二间。 李铭心往那扫了一眼,又看回了自己的书。第二道声音传来时,她的脚落了地,自觉往声源那里走了两步。 “阿姨——” 他低低的声音自门缝中传了出来,听不出情绪。 李铭心站在门口,对着黑暗里的他说:“阿姨开车买食材去了,念念在睡觉。”
他很久没说话,应该是接受了这个信息。 好半晌,他再度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挤出来的:“还在吗?”
李铭心恭敬:“在的。”
他低笑一声:“能麻烦老师一件事吗?”
“请讲。”
“帮我倒杯冰水......还......” 听到这里,李铭心转身就往厨房走。 地方大,东西多,一切的排放都有冷静的秩序。李铭心胡乱探索,热出了一层薄汗。等翻箱倒柜找到杯子、冰块和饮用水,再进到房间已经是五分钟后。 她眼睛适应黑暗,准确走到他所在的床头:“水。”
池牧之似乎在睡觉,脸埋枕头里,右手手臂横在额上:“两片吧。”
“啊?”
她以为是冰块,想着自己正好放了两块冰,谁知道他摊开了掌心。
唔...... 下一秒,掌心贴上了杯带水珠的冰水。 池牧之姿势没变,仍趴着,很自然地摊开了头枕着的另一只手。 又是掌心? 等了几秒,空气里一片安静。 他抬起头,捕捉到一双闪烁的点漆眸子:“嗯?”李铭心眨眨眼:“什么?”
“药呢?”
“药?”
她没听他说要药。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将冰水一饮而尽,掀起被子自己去拿。 脚落地的时候,李铭心听到他吃痛的呼吸声。 她鬼使神差地挡在了门前:“那是什么药?”念念不让多吃,感觉是不好的东西。别是du品。
有点多管闲事了。好在他修养很好,不舒适的情况下也没有释出不耐烦:“止痛的。”说完绕过她,往厨房走去。 他走路步态正常,没有瘸拐,但比之前慢一些。 阿姨回来了,正巧撞见池牧之,忙问是不是又脚疼了?怎么出了这么多虚汗? 她手脚麻利地找到药,叹气道:“看来一粒还是不够的,你这个量还是大。”
池牧之干吞完药没回房,赤足往沙发上一踩,卧倒闭目。 随药起效,额上的汗珠慢慢风干,他的呼吸也逐渐平稳。 李铭心窝在对面一角,继续背书。念念有词时分,看看雨幕再看看美男,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厨房里清零哐啷响起动静,头顶亮着一片温柔的灯带。房间里有一只小猪睡过头,没人舍得叫醒她。 一切的一切,美好得失真。李铭心背着背着,嘴角浮起温柔的笑。 对面忽然出声:“笑什么?”
“啊?”
李铭心摸了摸嘴角,发现他仍阖着眼。但睫毛颤动,是醒来的痕迹。
她随口说:“想到好笑的事了。”他牵唇:“能说吗?说来听听?”
“刚刚你找药的样子,很像吸d的人d瘾犯了。”
话说完,她就知道不好笑。 不过池牧之给面子地笑了,跟着配合地颤了颤身体。 他单臂撑头,牵起一侧唇角,挑眉问:“你怎么知道不是d品?”
她不知道怎么接,眼睛转了转:“还是你这个好笑。”
***** 十一过得很快。 这期间她几乎每天都去白公馆,陪池念看完了小猪佩奇。 也和池牧之打过几次照面,但都没有第一个雨天说话多。 来来去去不过是—— 李铭心:“早!”
池牧之:“嗯,来了。”
李铭心:“拜拜。”
池牧之:“路上小心。”
池牧之:“李老师辛苦了。”
李铭心:“应该的。”
这几天,李铭心每天背着一个坏掉的手机和全新的手机盒子来来去去,过得又安静又舒适,疯掉的只有她的室友。 以前有事找她还能打电话,现在好了,电话都没法打了。终于,在室友的指责中,李铭心复杂地拆开了那只手机。 室友跟捧着个宝贝似的,大开眼界:“李铭心!你居然舍得买这么好的手机!你原来那文物怎么办?是准备上交给国家?”
李铭心早有打算:“跟学校后门的手机店说好了,他收。100块。”
“就知道你一定会榨干剩余价值的。”
室友帮她装好手机卡,问她会不会下app?要不要她帮她下?
李铭心就笑笑,没理会她的打趣。 她抱着被子上到楼顶,依然没有占到她喜欢的那个东南角。正仰头感受阳光估计位置,身后有人叫她—— “李铭心!我正要找你呢。”说话的人是李蓝。她怒目圆瞪,语气很横,一副找茬的架势。 李铭心踮起脚,将被子挂上横杠,没有看她:“嗯?”
“池家家教现在是你在做?”
“嗯。”
她利落地扯平被角,这才偏头看向李蓝,“怎么了?”
她十分平淡,倒是李蓝气势跌了半分:“你是计划好的吗?”
“什么计划好的?”
李铭心不解,“这个是中介介绍的。”
“是那个穿布鞋的女的吗?”
李蓝一副要算账的样子。
“是个男的,不过他们是夫妻店,你说的女的可能是他老婆。”李铭心知道是同一所中介。主校区后街的中介没几家,大部分她都交过押金,算认识。
李蓝因为补实习报告而错过了那次的家教课,本来没什么大事,她请过好几次假,那家人都没说什么。哪想到那次之后居然让她别去了。 李蓝坚持追问为什么。中介说,他们对那天的临时家教更满意。 她还挺委屈的,认为辛苦一年的感情错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李铭心名字的时候,李蓝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个陷阱。 此刻,李蓝没在她脸上看到心虚,想想觉得没劲,走了。 ***** 秋风叩醒皮肤的寒意,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李铭心缩了缩身体,埋进被面嗅了嗅,樟脑丸的味道淡了很多。现在的味道更偏木质,很像池牧之西装上的味道。 她没立刻离开楼顶,倚靠着水泥扶栏又晒了会太阳。 手机短信无数条未读,上下拉了一圈,她只在那条农工商银行贷款扣款的消息上稍作停留,其他都直接删了。 【本月扣款2305,卡内余额1809.81】 她面无表情,接收了这个讯息。 同学时常惊羡于她和手机的冷漠关系。但在李铭心看来,不是她不喜欢手机,是那些阴魂不散的东西化作手机信息,在纠缠着她。 微信是大部分人第一个下载的app,这一点连李铭心都不能例外。 她生疏地登入,看着无数个红点热烈弹跳。 信息拉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那些着急上火的人这几天几经兜转都找到了她,至于其他的,唔......李铭心过了一遍好友申请,发现了被压在底下的池牧之。 很意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出的好友申请,微信只笼统显示三天前。 她点击通过好友申请,遗憾过了时效。又想了想,算了。 她捏着这只光滑美丽的手机,左右看了看,表情像在看自己出卖的灵魂。 但转念一想,她的灵魂还在自己手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