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芽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叶眉问的话,她问自己攒了多少钱,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她又想起早上的时候是叶眉自己说的让爸妈去割猪草,她和自己一起上山去捡野菌子,上山之后也是她说的去老林窝。自己没有去,去割了淫羊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回来了,在堂屋里面看见她的时候她明显不对劲,还有她手上,她手上那会儿捏了东西,看见自己手就背到了身后。她拿的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可是这会儿想着她的神情,那会儿她是心虚的。叶芽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里砰砰乱跳,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摸到床头的灯绳拉开灯,哆哆嗦嗦的起身套上鞋子下地,从床底下将她平日放钱的信封拿了出来。她狠狠的嘘了几口气才将信封拿到手上,甚至半天都不敢看,她怕真的就是她想的那样子。坐起身伸手进信封,感觉到里面的东西还在,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索性直接倒了出来。然后就愣住了。里面的钱昨天晚上她才整理过,几张十块的,还有好些一块五毛甚至一毛两毛的零钱,她都按面值大小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处的,可是这会儿是乱的,这些钱真的被动过!她心中一惊,忙不迭的将钱整理好又数了一遍,还是那么多,没有少。然后才注意到夹在两张十块钱中间的,裁的跟钱一样大小的小纸条,上面有一行字,是叶眉的字迹。“芽芽我走了,等我找到工作有钱了,我就回来接你。”
叶芽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再一次颤抖起来,鼻子陡然一酸,眼睛就热了起来,有一股子湿意瞬间在眼中泛滥,包不住,顺着脸滚落下来。叶眉走了,她真的走了。叶芽知道她自己也攒了钱,也曾想过拿走自己的钱,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拿。这会儿叶芽宁愿她把这些钱都拿走,都拿走。她们俩长这么大,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中学,叶眉一个人离开家肯定不会去镇上,她能去哪里?她猛然起身去写字台下面的柜子里一通乱翻,里面叶眉平时穿的衣裳一件都没有少,全部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里面。叶眉走了,什么都没有带,她自己攒的那点钱除了路费还能干什么?住哪里?吃什么?早晚的冷不冷?叶芽这会儿看着手上的纸条只觉得有千斤重,半天才又爬起来出了屋子去后屋找自己爸妈。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迟早要让大人知道的,早点晚点没有什么区别。后屋里早就熄灯了,屋里的赵月梅和叶建洪却都没有睡着,叶眉说不见就不见了,那么大的姑娘不见了,哪里能睡的着。“你说,眉眉她到底去哪里了?这妮子虽然脾气暴,可聪明懂事,能跑哪里去。”
叶建洪这会儿很烦躁,语气很不好:“你问我我去问哪个?”
说完,外面的厨房里头就有脚步声响起,赵月梅听着那声音坐了起来,朝外面喊道:“眉眉,是你吗?”
叶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妈,是我,我是芽芽。”
“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屋子里传来赵月梅的声音,或许是失望的缘故,语气不是那么的好。叶芽没有在意,想了想又喊了一声:“爸,妈,我看见了我姐给我留的小纸条,说她走了!”
话一落音,屋子里的灯就亮了,然后便听见吊脚楼那急促的脚步声。赵月梅急匆匆的打开了房门,看着灯下的小女儿道:“纸条在哪里呢?”
叶芽将手里的纸递了过去,赵月梅接了过来,叶建洪也起身了,就站在她后面,夫妻俩个将那一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芽芽,就说她走了,还说了啥?”
叶建洪两口子都不识字,但是会数数,那纸条上面显然不止那几个字。叶芽抿了抿嘴道:“就说她走了,说去找工作了。”
鬼使神差的那句回来接你被她咽了回去。她有预感,这个时候说出来,会被她把抽死。赵月梅捏着那纸,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然后没有忍住,哭出声来。叶建洪脸色很难看,吼了一句:“大半夜的嚎什么丧,你养的好闺女,出了我叶家的门,就别想再回来。”
赵月梅平日里是个很软弱的,叶建洪脾气不好时不时的发作她都不理会,可今天大概是真的被叶眉刺激到了,听见叶建洪的话咬牙红眼的瞪着他吼道:“我养的,她们不听话就成了我养的了,你咋不说是你们老叶家的种不好。”
叶建洪震惊于她突然的爆发,震惊之后抬手一耳刮子就煽在了赵月梅的脸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妈了个逼的,一个个的想造反了是吧?老子还没死呢。你看看你这副德性,都是被你惯的。”
叶芽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家爸妈虽然常常争吵,可是当着她的面动手还是头一回。以至于她震惊的都没有来得及拉开赵月梅,她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灯光下咬牙切齿的男人,突然一阵恍惚,仿佛那不再是她爸爸,而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男人。只是很快她就回神了,因为赵月梅也被自己男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从墙边上一把抓住一个小板凳就朝叶建洪砸过去。她跟叶建洪吵吵闹闹的过了这么多年,之所以这么能忍,就是叶建洪吵归吵,从来不动手。现在竟然打她,还是当着孩子的面打,赵月梅气的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跟他同归于尽,一起死了算了,反正这日子也没啥盼头了。孩子不听话都是她赵月梅的错,难道他叶建洪就没有错?但凡他能有出息一点,眉眉至于离家出走吗?她的眉眉和芽芽,多懂事的孩子,要是大人攒劲一点,以后肯定是能上大学的。积攒了十几年的火和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