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都岭的一场喜事持续了好几天才算是消停下来,正月虽然还是冷,但是立春了,早晚就不再下霜,只要太阳一出来就暖暖的,晒在人身上惬意极了。
往年这个时候,地面一解冻,寨子里面的人就着手准备春耕,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年耕地的是男人,种地的都是女人。也不在乎出不出活计,将荒了一冬的地翻好之后,除了在寨子里巡逻守门的人,其他的都没有了踪影。
小山坳里面的几个人也忙的很。
赵鼎是天天往寨子里的铁匠铺跑,李青阳则是整日的在院子里摆弄他的药材,要不一呆就是一整天,要不就是出门一整天见不到人影。剩下的孙逸和郭兴华连同周照就留在院子里整日忙的灰头土脸的。
相较之下,最悠闲的就是张屠户了。
他将门前那原先没有辟出来的林子全部都收拾了,将灌木荆棘都砍伐掉,连树根也都收拾了,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好些泥过来,将那坑坑洼洼不平的地方都填的平平整整,收拾出来大半亩地,问寨子里面的人讨要了地蛋种子种了进去。
外面靠着院子这边弄了好些石头过来,栽了一大丛的七里香和野蔷薇。
“等再过几天,这荆棘就会开始发芽抽枝,然后天暖起来的时候就会开很多花儿,香的很,你肯定喜欢。”
宝儿笑眯眯的在一旁看他忙碌,时不时的会拿出先前那弓弩出来对着落地觅食的麻雀练练准头。
原先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得了这玩意儿之后,她胆子就一点点的大了起来。
等那地收拾好了之后就又闲了下来。
忙的时候好像大家都在忙,闲的时候就都闲了下来。
张屠户掐算着日子去了寨子里一趟,跟牛常山讨了个人情,去见了乔思远。
“你若是愿意,我此刻就送你下山,给你马匹和盘缠,你可以上京城去赶考了。”
说完这话,没有错过乔思远那错愕的眼神,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道:“此番走了,不论发生了何事你都不要再回来了。运气再好,一次两次三次都有用完的时候。”
乔思远收回自己的目光,哆嗦了一下嘴唇道:“谢谢你了,不过,我不打算进京了,我想回青阳郡。”
“去哪里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和宝儿,也不要提起庞都岭。我在青阳郡的名声那么臭可不是虚的。若是你给我惹来麻烦,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乔思远默默的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蠕动了几下嘴唇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惧怕张屠户,可是听说他要送自己下山时心里还是很感激很高兴的。
他想家,想母亲,想妻子,时时刻刻都在想。如今可以离开这里回去何她们团聚,如何能够不欣喜。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他心中只有喜悦,其余的一切烦忧都被他抛诸脑后。
跟着六根去收拾了一番,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主仆二人一人一个包袱,里面放着一套换洗的衣裳。张屠户给了他两锭银子,转身就出了他住的院子朝山下走去。
乔思远忙不迭的跟上他,脚程前所未有的利索,生怕自己一慢,这人就突然反悔。
张屠户送走了他之后没有直接回寨子,而是去了陪阳郡。
此番,他穿着脏兮兮的黑色长衫,里面套着厚厚的袄子,显得略微臃肿,头上的头发乱七八糟的,一把黑森森的胡子遮去了大半张脸,脸上那疤痕跟一条蜈蚣似的。
宝儿不在这里,若是在,定然会发现这人的胡子突然变的更浓密了,那疤痕颜色突然变深了。
陪阳郡郡城里面的人真的不多,比之年前年集的时候少了一大截。张屠户在街上转了一圈,还刻意从先前那客栈门口走了一回,发现那客栈竟然被封了。
他只是行色匆匆的行人之中的一员,并未刻意的贮步做过多的打量,因为他发现,周遭有好些人刻意关注着这家客栈。不出意外,定然是关阳几个留下的人。
看来这几个人对裴奉斓的执念很深呐。
在粮店里面顺手采买了半袋子细粮分成两下搭在肩膀上,又买了些日用的东西,这才匆匆出了郡城朝庞都岭赶去。
关阳既然留了人在此,定然是要再来的。一路上张屠户都在想,是自己主动出击,将人引开,让他们好好的跟着那一点点线索折腾,还是安安稳稳的守在庞都岭静等他们到来。
末了,在到了寨子门口的时候他有了决定,他选择了后者。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精心准备之后没有等来十方城的人,却等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好岳父,赵衡!
等人上了庞都岭他看见了之后才发现,这个赵衡,远不如表面上的那般简单。
燕绥在一旁气的跳脚:“不是下面准备好了的吗?怎么还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找到寨子,寻上门来。”
山下巡逻的人好不委屈:“他说他是张屠户的岳父,我想着这是自家人,所以将人带来,省得误伤了。”
燕绥闻言真的是气的要跪了:“他说是就是?他说是你爹你认还是不认?”
张屠户丝毫不理会他的气急败坏,隔着寨子门冷眼看着壕沟对面的赵衡一句话都不说,周身杀气腾腾,冷若寒冰。
“你想干什么?”
“老夫要见赵宝儿,她人呢?让她出来!”
张屠户蹙眉道:“失心疯了吧?宝儿跟你很熟吗?”
赵衡咬牙,眸子里闪着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老夫要见赵宝儿!”
张屠户根本就不想再跟他啰嗦,没有那耐心,只对着燕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不要什么冒认的人都往寨子里面带,还不将人丢下去?”
燕绥蹙眉:“寨子里面有规矩,上了山就不能全须全尾的下山,除非打败守寨的人。更何况他知道了上山的路,更不能让他走。”
张屠户抿了抿嘴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你要能行,弄死他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