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常山的屋子里头满满一屋子的人,坐着的站着的,寨子里头的人都来了,连牛老太太也没有落下,毕竟跟十方城对上,这是关乎整个庞都岭的大事了。有主意的出个主意,没有主意也想听听旁人是怎么说的,心里有底不发慌。
除了宝儿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头少了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明明跟张屠户站在一处的,可是一回头人就没有了踪迹,转头寻找,屋子里都是人,她瞅了瞅根本看不到,想出去却又出不去。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氏和坐在那里与牛常山说话的孙逸李青阳,乔思远也在那里,心中虽然有些发慌,却没有什么怕意。
约莫是有什么事情出去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殊不知张屠户此刻已经下了山,远远的跟在了傅昭衍的后面。
先前傅昭衍跟孙逸等人交手,虽然知道他未尽全力,但也了解了几分。十多年不见,张屠户看着这个师弟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小时候和自己一起形影不离长大的人啊,而今却是你死我活只能在生死上见高低了。
当年他掉进蛇窟之后,唯一活下来的信念的就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平日里与自己谈笑风声,看着与自己感情很好的师弟会突然对自己动手。活下来之后,他更想问为什么了。若说一个人想要他死,他尚且还能接受,尚且还能反思自己作为大师兄何处做的不好,可是四个师弟各个都想要自己的命,他该怎么想,怎么去反思?
遥想当年,他们五个人陆续被圣宗挑中,一起拜师学艺,情同手足。可是这层皮相之下却是让人那样难以接受的肮脏。
是他做人失败至此,还是说名利地位就这样的重要。
继承圣宗之位就有这样大的吸引力,大到非得杀了自己不可?
想到这里的时候,先前他还觉得很是可笑,如今看透就只觉得满心的悲凉。
他的师父啊,样样通透,却看不透人心,连自己的弟子自己身边的人都看不透。
自己也如同他一样,看不懂曾经所谓的情同手足,看不透师尊的舔犊情深。
就算自己真的死了又能如何,圣宗之位只有一个,继任者也只有一个,难不成其他的人都非死不可吗?若真是那般,当年他们出手暗算又联手追杀自己到底算什么?自己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届时他们有没有自己那样的好运气还不一定呢!
就在傅昭衍出现之前,在他准备跟十方城他那几位好师弟对上的时候,他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待他日相聚,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几个,要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自己那些年受过的那些生不如死的痛。
可在傅昭衍出现的那一刻之后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原来想不清楚的事情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想清楚了。既是为了圣宗之位,几个人必然还有一场头破血流的争斗,他得好好的把握着,看着他们互相残杀,你死我活。
当然,前提是不要步步紧逼再来招惹自己,若是招惹到自己面前,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会“好好”的帮他们的。
他裴奉斓是好人,可他张忘远却不是。
所以,他任谁都没有惊动,悄悄的跟着傅昭衍下了山。
他甚至于并没有想过跟着傅昭衍下一步该怎么做,单纯的只是想知道傅昭衍下一步要怎么做,知己知彼而已。没有想到,傅昭衍当真是除了先前那些人,山下当真是没有旁的什么隐藏力量。
带着十几个人就气势十足的闯庞都岭,真的是十多年如一日的自负,从未改变过。
出于谨慎的心里,他又悄悄的在后面跟了一段,再确定傅昭衍要回十方城之后他就决定回庞都岭。
不管傅昭衍心中是怎么打算的,庞都岭去十方城,光是路上一来一回都要一两月,更别说谋划别的事情了。如此,庞都岭那边就有足够的世间来准备了。
哪知他还没有转身就发现了迎面而来的关阳和苗敬舒。还有一个他更意想不到的人。
郭兴!
转念间他心里就明白了过来,郭兴这老匹夫叛了自己。他既然出现在关阳和苗敬舒身边,那定然是将自己卖了个彻底。关阳和苗敬舒此行大有深意,若是被傅昭衍忽悠着上了庞都岭,那就再也别想躲过去了。
虽然他本就没有再打算躲着,但是他也不想被迫,如此被动。
从他扎根青阳郡的那一刻开始,从得了这个身份开始他就不打算再做裴奉斓了,他没有想过再回十方城,甚至于在心中一直执着的那句“为什么”他也不想问了。如此,这些人依旧还是步步紧逼,他也不必客气了。八壹中文網
跟着傅昭衍一行人从茶寮原路返回,然后进了陪阳郡,看着他们进客栈落脚,他自己转头就去了一家成衣铺子。
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换了一身素白色配着青色白纱的长袍,脸上多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出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客栈,而是去了城东的铁匠铺。
关阳和苗敬舒此行一共也就带了二十几个人,再加上傅昭衍,一行人将整个客栈都包了下来。除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其他的都是几个人凑再一间屋子里,郭兴此刻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所以被关阳和苗敬舒很默契的单独安排在了两人中间的屋子里面。
傅昭衍对此格外的不解。
等几个人吃过饭之后,傅昭衍便忍不住开口道:“刚才那个人,是三师兄新提拔上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关阳笑道:“你见过,只不过不是在我的五朝阁,而是,七星堂!”
一语惊起千层浪。
傅昭衍心里突然窒息了一瞬:“七星堂的人?”七星堂的人当年不是死光了吗?就连牛常山,也不过就是跟裴奉斓有些许瓜葛,都算不得是七星堂的人他都没有打算放过。
关阳勾了勾唇:“对,七星堂的人,当年护着裴奉斓逃出去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