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既好隐藏又不好隐藏，那密密匝匝的树冠极容易遮挡人的视线，可稍微一动，哪怕动作再轻，脚底下的枯叶都会发出声响。
张屠户如何会不知道身后有人跟着他们，与郭兴华和赵鼎对视一眼，按着正常的速度朝藏马的地方走去。
那里是关鸣山边上的山涧，刚好就是那条小河的最上游。河道蜿蜒曲折，山石林立，还有一丛丛的灌木阻隔，着实是个好地方。
赵鼎顺道逮了一只獐子，还有几只松鸡拎去那边。
张屠户去捡了一堆枯枝起了一堆火，然后将那獐子划开串起来架在火上翻烤。
赵鼎问道：“现在怎么办？我瞧着牛常山根本就不信咱们。”何止是不信，还因为他们走了又回来起了怀疑，否则也不会派人跟着他们了。
“先等一等，按着这速度，四海镖局的车队怕是半夜就会到这里，我们等一等，静观其变。”该说的他已经说了，牛常山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就只能等，一旦动手，没有问题还好，若真的有问题，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赵鼎明白他的打算，嘴唇动了动道：“那，那你要注意一些。”
张屠户道：“放心，我又不是只会那几招。”
说罢便不再开口，专心的翻弄手中的烤肉。脑子里想着那些镖车，那板车上一个个硕大的箱子，还有那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车厢，眉头拧在了一处。
吃完淡然无味的烤肉，几个人仰脸靠着大石头上顶着冷风享受着这黑夜来临前的片刻安宁。
天很快就黑了。
半夜时分，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出现在了河道下方，隐隐的还能听见那车轱辘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张屠户坐了起来，夜里，三个男人的眼睛就跟狼的眼睛一样，丝毫不受夜幕的阻隔，熠熠发亮。
可是那车队不知道为何，竟然停留在那河边不走了，看着好像要在那里原地休整。
难道是因为前面是关鸣山，心中有所提防，所以不敢连夜赶路？
难道自己猜错了，那车里真的是镖银？
不，按着那车印子，绝对不可能出错。
张屠户朝远处看了看，然后脑子里一闪，瞬间就知道哪里不对了。
庞都岭的土匪是出了名的凶悍，关鸣山算什么？这些人敢夜行庞都岭，却顾忌关鸣山？怕是欲盖弥彰故意引人出手。
只是这会儿已是半夜，先不说牛常山会不会信他的片面之词，但说眼下这情形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寻牛常山，微微一动就会被发现。他暂时还不想将行踪暴露。
微微叹气，脑子里将先前牛常山的话反复咀嚼了几回，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不对，他们怎么知道这附近有埋伏？
想到牛常山先前说的，此番行动，消息来源于关玉楼。虽说他后面也派人去探听过，可耳听为虚，能打探到的消息不一定就是可靠消息。
张屠户心中警钟大作抬脚就朝山下赶去，边走边对着赵鼎和郭兴华道：“现在我们已经阻止不了了，只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是要记着，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如果关鸣山真的有问题，那庞都岭这些人在劫难逃。他能救下牛常山就救，救不下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靠近那处的时候他们就再灌木后面隐匿下来不敢再动。牛常山不动手他们就不动，牛常山动手了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张屠户总觉得这事情很怪异，绝对不是他想多了。
林子里的牛常山这会儿已经气的想骂娘了。
他们在这里守了大半日，夜间这会儿正是最困倦的时候这些人到了。到了就不说了，竟然不往前走了。
看样子是准备原地休息到天亮才会继续上路。
可是他们这些人等了这么久已经熬不住了。
张屠户三人并没有等多久林子里便有了动静。
呐喊声伴着脚步声和树枝的碰撞声一起，下面的火把就乱了起来。
“起来起来，土匪来了，快点抄家伙！”
下面的火把好像更亮了一些，林子里的人举着刀喊叫着冲下山丘朝河边奔去。
张屠户屏住呼吸再往那边靠近了一些，两方的人已经厮杀在了一处，那镖车两旁却被人团团围住，轻微的异响被那厮杀声掩盖。
明明白日天不好，阴沉沉的，连带的前半夜也漆黑一片，可这会儿月亮竟然穿破了重重阻挡爬了上来，给整个大地披上了一层银霜。
镖队的人好像不敌，且战且退，却留下大部分的人死死的守着镖车。
几乎是眼睛一花的功夫，刚刚退到镖车跟前的人突然动了，各自分散连镖车都不管了，很快就以包抄之势，似乎是想将庞都岭的那些人围住。
然后便听见牛常山在大喊：“撤，快撤，是朝廷的人，快撤！”
朝廷里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人手里的弓箭。
他们功夫再好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这些人手中的箭羽。月光之下，黑压压的人乱作一团，而后慌乱的朝关鸣山那边跑去。
火把舞动，兵器相交和嘶喊声不绝于耳。
而张屠户却如同一个看客一般潜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一动不动。
“杀猪的，现在怎么办？”
“不急，等会儿我们悄悄的跟在后面便是。”
那镖车上原本该装着银子的箱子这会儿上下分离底朝天，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猜想那里面现在根本就没有东西。
车厢里面是弓箭手，镖箱里面是弓箭。
若是关玉楼那边真的有异动，庞都岭的人这回就真的完了。
张屠户狠狠的嘘了一口气，他无能为力，他无能为力！就算能救又能救多少，能救几个？
抬脚朝山下掠去，落地之后从身上扯了一块布蒙住了脸，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然后从身后取下那把用了十来年的杀猪刀，与赵鼎郭兴华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的跟在四海镖局那些人后面。
月光朦胧，照的树影影影绰绰，这会儿四海镖局的人发疯似的追赶，前面的人快速的撤离躲藏，哪里还会注意最后面多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