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取了枕头放在她身后靠着,错开她伤的那处,然后才道:“熬了心肺汤,相公说对身子好,我舀了一些给你,你趁热喝了。”
说罢,将碗筷递了过去。
杨氏性子本就爽利,并不会因为自己有伤在身就变的矫情,道了谢接过碗筷麻利的将汤和里面的心肺送进肚子里。然后将碗递给宝儿之后才道:“小娘子,你,你能不能扶着我出去,我,我想如厕。”
这几日最不方便的就是这个了,让她提着桶进屋解决,旁人帮她提出去,这种事情她真的做不来。
除却最开始的那一日,这两日她都尽量少吃喝,一日方便那么一回,被郭兴华提出去的时候她羞的恨不得撞墙。
眼下腿上的伤不疼了,她知道那两处伤口原本就不重,后脑勺那里也不怎么肿了,恰好宝儿来了,她便想着下地,自己去小解。
宝儿担心她的伤势自是不肯,小声的劝说道:“姐姐还是不要走动的好,在恭桶里就行,若是为难,我避出去,回头帮你提出去便是。”
杨氏忙不迭的摇头,让这小娘子给自己倒恭桶,她怕自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还不如让旁人帮忙收拾呢。
“不过是受伤,已经结痂,走动一下不妨事,整日里不出门,身体再好也能窝出病来。”说完这话杨氏的声音压的越发的低了,几乎是凑在宝儿耳朵跟前说的:“我想去看看周家公子,他被我带累了,不看看他我心里难安。”
宝儿闻言有些愣神,半响才学着她低声回道:“等你再好一些了去看也是一样的。”
“那哪里一样,若是那杀猪的伤着了,你还能等自己彻底舒坦了再去瞧他?”
呃,宝儿瞬间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她是不能,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呢?
扶着杨氏小心翼翼的出了屋子,不远处忙碌的李青阳和孙逸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坐直身子看着她。
孙逸道:“蜻蜓,你怎么起来了?这般的没有分寸,伤口若是裂开如何是好?”
杨氏扶着柱子笑笑:“没事,我会小心一些的,老在床上躺着我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说罢,搭着宝儿的胳膊朝茅房走去。
孙逸瞟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了,收回目光不再多话。
杨氏去了茅房,出恭回头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倒不是后背,而是腿上,下蹲是要使劲的,这会儿有些疼。
不过她素来不是那种娇气的,打定了主意要去瞧周照,怎么可能因为这样轻微的疼痛半路折回。不吱声的搭着宝儿的手臂朝隔壁走去。
宝儿没想到旁的,只觉得自己无用,不过是搀扶个人竟然这般费力。
进了那屋,人刚刚到门口,床上原本闭目养神的周照就突然睁开眼睛。
目光定定的看着门口的人,半天才道:“伤的那么重,怎么不好好歇着?”
杨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漆黑的两块,心里一绞,感觉被什么堵上了一般,难受的出不出气来。
“我伤的没有你重,过来看看你。”
周照本来因为杨氏盯着他的脸看而心生恼怒,却又因为她这话瞬间冰雪消融。
眯了眯眼睛又睁开道:“我无事,你还是回去歇着吧。”说罢,收回目光,身子朝被子里缩了回去,平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屋顶。
杨氏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便转身出了屋子。
等他人走了,周照这才又朝屋子门口看,面上喜怒难变,嘴角带着一丝笑,眼里却起了一层雾气。
宝儿扶着杨氏回屋躺下,这才又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房檐下面继续做针线。
太阳已经偏西,她打算今日就要将这衣裳做完的,不会更改。
到了太阳完全落山,她这才缝完最后一针,利落的打结,剪断了线,然后将袍子配着夹袄叠起来放在箩筐里头。
回头起来走了走,张屠户先前出门还没有回来,她瞧了一眼正在院子里头与兔子打滚撒泼的小胖一眼,将箩筐放回了屋子里,朝外走去。
坐的久了,走上一走,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沿着那木头桥往下走,还没有下去便瞧见蹲在水潭边上洗衣裳的张屠户。
他一个大男人蹲在那里,手上搓洗的正是宝儿的罗裙,宝儿一眼瞧见就觉得脸有些发热。在一起快半年了,她自己的衣裳自己从来都没有洗过,每每看见她就觉得满心的不自在。
张屠户听见她的脚步声回头瞧了她一眼,眉目带笑,回头三两下就将那罗裙搓洗好,在水里摆了两遍,拧干放进盆子里。
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又在衣摆上擦了两下,这样手才干了一些。
伸手拉了她道:“忙完了?”
宝儿抿笑着点点头,只觉得这人跟自己差别当真是好大,明明刚刚沾了水,手心竟还是这般的热。
这十月的天太阳一落就有些冷了,尤其是在这山里头,山林间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丝丝风。
只不过念着宝儿在院子里一坐大半日,出来走走转转也好,她的手也不良,想来也是不冷的,所以便不着急着回去。
将人拽过来,从身后拥着她道:“你瞧那里,还有那里。”
宝儿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朝那水潭里头瞧。
水潭里的水是山涧里沁下来的泉水,清澈见底。水潭里头有石头和山涧两边的树木上落下来的枯叶。
有一群手指头长短的小鱼在水潭里头游来游去,在石缝和枯叶间来回的穿梭嬉戏。还有一只长了很多脚顶着一个大壳吃力的从石头缝里往外爬。
宝儿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儿,欢喜的不得了。
张屠户便拥着她道:“瞧见那长了好多脚的东西了吗?那叫做螃蟹。还有你瞧那些鱼,那跟生在泥塘里的鱼是不一样的,极难长大,却特别的鲜美。”
鲜美不鲜美宝儿不知道,她只觉得眼前这些东西好生鲜活,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想象不出来的。脑海里又多了一样东西,回头那绣样儿便又多了许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