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音，徐氏的脸色倒是缓和下来了，钱氏的脸就难看了，可到底有分寸，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牛老太太假装看不见，老神在在的往灶腔里添柴火。厨房里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案板上切菜的声音和灶腔里柴火时不时发出的细微劈啪声。锅里的白烟冲破锅盖，散的满屋都是，香气四溢。
黄长垣将苞米送过去，回头又出来在柴火垛子跟前抱了一捆干柴进去。张屠户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两回，收回目光继续跟牛常山说话。既然宝儿说黄家对杨氏有意，那是该多接触接触，他就不回去掺和了。
牛常山和周长林几个说的不外乎两件事情，一件事是要在冬季来临之前下山一趟。下山做什么，当然是劫道。
他们是土匪，抢劫才是正业，至于开地种粮，那不过都是闲暇之余活动筋骨的副业。
“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半个月之后，四海镖局会从京城送一批银子出去，托镖的是傅家。傅家这些年真的是将京城的地皮都刮起来一层了，这一批银子攒了五年，连同掩人耳目走的那些绸缎茶叶等货物，折算下来怕是有上百万两银子。”
张屠户蹙眉：“大当家的这话不该拿到我们面前来说，我们来庞都岭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并不想参与寨子里的这些事情。”
牛常山轻笑，眸中流光转动：“这话说的，哪个来庞都岭的不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若不是想继续过日子，早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与人鱼死网破了。庞都岭上都是匪，不管你做不做，你都是匪。当然，我也不是说非要你们下山，只不过习惯了，住在岭上的都是一家人，有话都不兴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商量，有力出力，有点子出点子。”
孙逸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大当家的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多话一句，那四海镖局据说是十方城四海阁下的产业，若是劫了他们的镖，四海阁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一旁的燕绥插了一句道：“就是不劫镖，他们跟我庞都岭也不会友好。”
张屠户眸子闪了闪，垂下一瞬又抬起来道：“百万白银，庞都岭能吃的下？”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周长林捋了捋胡须道：“西北战事不断，军饷吃紧，我们庞都岭有规矩，无论到手的东西有多少，都会折算出来，划一半折成粮草现银送去西北充作粮饷。何况，贼匪可不止我们一家，关鸣山那边的大当家关玉楼与我们交情也不错，这事情我们与他们一起，干这一票。”
说完之后看了牛常山一眼又道：“你们刚来，诸事都还未理顺，大当家说这些是不想拿你们当外人，并不是要让你们一道下山。只不过这回生意确实有些大，寨子里的人怕是都得去，我们走了，岭上就得你们操心照料一番了。”
张屠户蹙眉：“不在庞都岭下面动手？”
周长林道：“关鸣山离京城远一些，四海镖局的人从庞都岭过定然十分提防，等他们过了庞都岭，到了关鸣山我们再动手不迟。”
庞都岭离关鸣山可近的很，张屠户觉得周长林并没有说实话。
当下不想再多问，只道：“只要大当家的放心我们几个，看护寨子义不容辞。”
牛常山点点头便又说起另外一事：“等这笔生意做完今年寨子就关了，在大雪封山之前寨子里的人会一起进山寻猎，你们若是愿意可一起去。谁猎的东西是谁的，回头有多余的可以在寨子里自由兜售。”
张屠户点点头，这个不错，他可以考虑。
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燕绥就坐不住了，抓了周照一起道：“走，这边干坐着太没意思，咱们去瞅瞅黄长垣，送个苞米一去不回了，是不是躲到隔壁院子里去偷吃了？”
说完，两个人瞅了牛常山一眼，然后一溜烟的就跑了。
两家隔的进，出了门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到了跟前，门是虚掩的，燕绥直接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朝厨房跑去。
黄长垣坐在灶台后面烧火，杨氏将米掺在一起用温水泡了，等水开米就下锅。看着燕绥和周照进屋顿了顿招呼了一声：“来了，可是来寻他有事？你们去忙吧，这边就蒸饭，不用特意在这里烧火。”
黄长垣还没有说话呢，燕绥就一把抓起他往外走：“走了走了，小河沟里去转一圈，烧什么火，这都是女人家干的事情。”
周照在一旁笑道：“二燕，敢不敢把这话拿到那边厨房去再说一遍，看牛奶奶不拿擀面杖抽你。”
话毕，不经意的朝灶台那边瞄了一眼与杨氏的目光竟然对上了，耳根子一热，还没有避开便见杨氏露齿一笑：“去吧去吧，这边不忙，马上就好了。”
他心头一漾，而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扭头拍着燕绥的肩，燕绥却不客气的打掉他的手：“周照，听见了没有，杨嫂子都说了用不到，你这个小人。”
周照却没有理会他，垂着眸子跟在他后面，心中反复琢磨刚才那心头的一漾是个什么情况。
宝儿被杨氏赶出了厨房，无事继续在堂屋去做针线，燕绥他们进来的时候她抬眼看了看，现下出去却是连头都没有抬，拿着褙好棉花的里衣细细密密的缝着，很是专注。三个年轻人的步子在转身的时候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跟她打个招呼，见她头都没有抬，燕绥撇嘴：“算了，不进去打扰她了，缝个衣裳而已，那么认真。”说罢，几个人拉拉扯扯的出了院子朝左一路沿着那木头桥去了山涧里头。
杨氏将米下了锅，擦了擦手去灶台后面添了一把柴火，等米在锅里滚了好几遍变粗加长了，就连米汤一起舀出来放在筛子里控水。回头再将米重新倒回锅里，用铲子垒起来，插上气孔盖上锅盖。等听见锅底有那米蹦开的声音就将灶腔的明火灭了。擦了手就出了厨房朝堂屋走去，她有事想问问宝儿，不问憋在心里浑身不舒服。
刚好这会儿院子里就她们两个，说话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