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臭小子,你们来之前也是这般,整日不着家,我老婆子一日两顿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太没意思。以后有你在可就好了,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话里话外好像宝儿要在这院子里住一辈子似的。
吃了早饭,牛老太太去洗碗,宝儿回屋子去扯了她随身携带的那只小包袱。里面那只装药的匣子里她临行的时候瞧见了几锭散碎银子,约莫二十两左右的样子。她取了二两出来揣在荷包里,然后剩下的还是放在匣子里,压在衣裳下头,将那包袱谨慎的绑好了,压在后来他们添置的那些大包袱下头。
牛老太太正在撒麦麸拌的小青菜喂鸡。一个人被十几只鸡围着,看着莫名的喜庆。
等她忙完回屋,宝儿才从荷包里掏了银子出来道:“奶奶,我想找您帮个忙。”
牛老太太一愣,而后眼睛就是一瞪:“好好说话,把银子揣好了,不然老婆子可不想跟你说话了。”
“奶奶,您听我说啊,我们一起好几个人呢,初来乍到的什么都没有,少不得要置办的。我想着奶奶能不能帮忙打问打问,这两日有人下山去郡城没有,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带一些棉花和棉布上来。他们总是要有衣裳换洗的,被褥也是需要的,还有过冬的棉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被子,要多买一些棉花来才好。”
牛老太太笑眯眯的拍拍她的手道:“看着你年纪不大,倒是个有成算会操心的。这东西啊你是问对人了,我今年可是留了几分地都种了棉,收了不少。他们兄弟两个都不小了,说不定哪天缘分就到了,总要准备起来,可是你瞧瞧,两个人一个也没有把这事情放在心上,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我能看见孙媳妇进门抱上孙子。”
宝儿抿嘴笑道:“那是得准备着,缘分这种事情说不来,说来就来了呢。”
就跟她和那人一样,她活了十五年都是懵懵懂懂的,从来就没有想过嫁人,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嫁个什么样的,然后就突然得了这么一桩姻缘。
“家里还有多的,管够用,只是这被里被面却是没有,少不得要去旁人家里问问。山上好几家都自己织布,缎子不好买,棉布倒是有很多的。”
牛老太太是个爽利的性子,一说起来就拉了宝儿起身去窜门了。
宝儿哪里这样去人家家里走动过,心里有些别扭不情愿,但是想着老人家是在给自己帮忙,自己哪里能在这边躲闲,便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这庞都山有多大宝儿当真是不清楚,只知道昨日到今日她走了好几条路都是不重复的。
从燕邙家出去沿着山顶有一条三尺左右的山道,黄泥路,坑坑洼洼的不平顺。宝儿走的有些艰难,牛老太太就厉害了,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回头将宝儿落下一大截。
而后便等了宝儿一起,两人挽了手走,宝儿却因此走的更仔细了,心都揪到了一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踩虚了带累了老人家。
一直朝前走再翻过一个土丘便到了老太太说的地方,眼看着那边住的住户就多了起来,从上往下看去,密密匝匝的,该有几十上百户人家了。
这路因为人家多,走的人多所以就变得宽敞了起来,路两旁都是一排排的桑树,沿着那桑树往前走不远,道两旁的山地里便都是桑树了。有那空余的地方那都是刚刚收了棉花空下来的。
那便是牛老太太说的织布的那家人了。
宝儿带的二两银子全部都换了棉布,还都是极好的细棉布。缎子也扯了一些,倒是少的很,只能省着做了背面用。
等二人从人家里出来就快到中午了,那家人客气,与牛老太太熟悉,直接将东西送去了家里。
下午的时候宝儿就和老太太称了棉花,磨了半响老太太都没有收钱,后来便答应她回头缝好了被子,给她家里三个人帮忙做棉衣。
牛老太太针线也不错,可年纪大了眼睛有些模糊,穿针引线这些事情做起来就相当的吃力了。
宝儿有了事情做便忙碌起来,住在燕家与老太太一起作伴,平日里老人家做饭她就帮忙烧一下火,然后太阳好了就在院子里房檐下头铺一张席子,两人在上面开始缝制被子。
宝儿缝的被子与牛老太太缝制的有些区别,被面不够,被里就包的宽了一些,尤其是两头,一头宽一头窄,看着总是觉得很怪异。
好在这样的就做了几床,剩余的虽然包的宽,却两下对等,看起来着实是顺眼多了。
有了事情做,有人陪着她说话,日子过的就充实了起来。张屠户和燕绥几个早出晚归的她竟然也很少注意了。
她在心里算了算,眼下天还不算太冷,被子她压的厚,又是新棉花,再冷一些也是能抗寒的。
她和那个人两床,杨姐姐得两床,李叔叔和孙伯伯,还有那打铁的,还有那个姓郭的,都得两床。
新摘的棉花要好一番功夫才能打透,只有透了才好拿来压被子。
十几床被子的棉花,她跟老太太两个人收拾了好几日。她哪里干过这样的活计,到了晚上一身疼的就跟碾过似的,等张屠户回来,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就睡了,一夜都不待起来的。
只是梦里呓语的时候不免噘嘴撒娇:“相公,我胳膊好疼。”
张屠户惊醒不免要替她揉捏一回,揉着揉着那手就挪了地方,只不过想着在旁人家里终究不方便,又想着她这般辛苦,心里再怎么蠢蠢欲动也得压了回去。
第二日走的时候便拐弯抹角的问牛老太太,老太太不着痕迹的就将他打发了:“去忙去忙,老婆子还能将你媳妇吃了不成,她那身子骨太弱,多折腾折腾是好事。放心,老婆子我喜欢这丫头,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如此张屠户倒是再不好多说什么,只干活的时候跟发狂了似的,想着快一些完工,好将人接回去,两个人关了门过日子想怎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