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将笑道:“说是有事出去了,让我过来陪着你。我那铺子里有李叔看着,我去不去都行的。”
宝儿将袖子挽起来,手放进水里,有点烫了,她又拿出来,反反复复好几遍才伸手进去将帕子捞出来擦了擦。回屋用青盐漱了口,出屋的时候杨氏已经将饭摆上了。
宝儿胃口不怎么好,平日里吃饭张屠户都是连哄带劝的才能多用那么一点点,这会儿那人没在,哪里还有心思好好吃饭。
绷着小脸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戳呀戳。一碗本就不稠的粥愣是让她都戳糊了也没有能进肚子。
若是张屠户在,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是生气了,有小脾气了。只可惜张屠户不在,杨氏,杨氏就算是看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心里腹诽:这小娘子可真娇气。怪不得那么瘦弱,不好好吃饭怎么能不瘦弱呢?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直到杨氏搁了筷子宝儿才抬头:“蜻蜓姐姐,你说张大哥他们有什么事情呢?走的这么急?”都不等自己醒了打声招呼,把自己喊起来也行啊?
杨氏笑道:“男人的事情,谁知道呢?孙伯伯和郭大哥跟着一起呢,你别担心了。好好吃饭。回头那杀猪的要是回来了看见你瘦了,肯定得怪我没有好好的照顾你。”
宝儿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这才抬了碗,小口的喝着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粥。却没有注意到杨氏的话。
这是要走多久,回头来会发现宝儿瘦了呀?
怕宝儿多想,杨氏吃完饭之后还是没有出门,宝儿趁着日头,拿了针线继续绣花儿,杨氏便也拿了一套绣线和一块手绢出来,说是要学绣花。
宝儿这才打起来精神,教她怎么样把那手绢压进花绷子里,然后又取了炭笔给她画了一串蔷薇在上面。再耐心的告诉她怎么走针,怎么搭线。
她说话声音柔柔糯糯的,又极有耐心,杨氏这么个急性子的人竟然也听了进去。
回头想起来才道:怪不得张屠户会这样的喜欢,这丫头还真的是让人讨厌不起来,那声儿轻柔的就跟一个小手似的,捶着你的肩,挠着你的心,让你通体舒畅欲罢不能。
宝儿,果真是个宝贝了。
任你百炼钢遇上这样的也能化为绕指柔。
这才是女人。自己这样的应该是上辈子死了投错了胎,明明就该是个男人的,却错做了女人。
宝儿帮她穿好了线,她接过去,一把抓着那针都不知道该怎么捏才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她觉得为了陪这小娘子打发时间自己也真是够拼了。
她这双手,除了拿剑,最委屈的事情就是推了那些年的石磨,磨了那些年的豆腐。
绣花针这种玩意儿,她真的伺候不来。
还没有走几针,先扎了自己两回,再一看宝儿,飞针走线的看的人眼花缭乱,那手底下的花瓣儿就这么一会会功夫已经成型了。
她难得的发脾气,一把拽断了绣线,手里的绣花针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插进不远处的木头柱子里,入木三分。
宝儿抬头,迷茫的看着她:“蜻蜓姐姐,你怎么了?”
杨氏颓废的往后一倒,看着手指头上面的两个红点儿道:“我这手只适合数钱,绣花这种细致的事情真的做不来。”
宝儿抿嘴笑:“不会也不打紧,姐姐已经很厉害了。”
杨氏回道:“小娘子比我更厉害。”
宝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抿嘴笑着不说话。
杨氏起身道:“我去铺子里看看,你想吃什么,回头我给你带回来。”
宝儿道:“姐姐只管去忙就是了,我不挑的,什么都吃。”
杨氏在心里给了她一个白眼,而后嘱咐道:“那我就走了,后门我从外头锁上了,前面你注意一些,有人敲门也不要给开。我快去快回,很快的。”
宝儿点了点头。
杨氏这才快步朝后院走去。
杨氏走了之后院子便又静了下来,只是宝儿的心却静不下来了,一会会儿功夫,针将手指头扎了两次。小胖睡醒了在院子里撒欢,时不时发出的哼哼声让她心烦意乱。
她索性将针线都收起来,而后掏出弹弓,捡了石子对着那梧桐树打。
她的准头极好,可以说是百发百中,只是力气不够。三丈之外的的距离就不行了,远了那石子根本就弹不过去。
她有些颓废,恹恹的回屋,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发呆。
少了一个人,屋里空荡荡的,感觉好可怕。
她起身去箱笼里取了那人惯穿的衣裳,用手捧着看了看,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杨氏果真回来的很快。
她不放心宝儿一个人在家里。
下午,宝儿精神一直不太好,饭也没有吃几口,杨氏也没有在意,她自己也是忧心忡忡的。
到了晚上,张屠户还是没有回来,宝儿看着黑漆漆的天心都揪到了一起。
那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一个?她心里突然就害怕起来。
杨氏从后院取了被褥来铺在堂屋里打了地铺,夜半的时候便听见屋子里呜呜的哭声。
她坐起来朝屋子里喊道:“小娘子,是不是梦魇了,别怕,我在外面守着呢!”
屋子里的哭声渐渐小下去,杨氏自己却睡不着了。
东方发白,瞪着眼睛看着帐顶的宝儿这才沉沉的睡过去。
只是这回睡的一点也不安稳,梦里刀光剑影的,她慌乱的不知置身何处。只感觉有人拉着她的手,唤着她的名字不停的再跑。
虽然一个人都看不真切,但是她却知道那就是张屠户。
转眼就是一片血红,那人浑身都是学,张开双臂要抱自己。
“宝儿,我回来了!”她正要跑过去,却见那血从他嘴里眼里一起往下流。
宝儿吓得尖叫一声,而后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屋子里亮堂堂的,有太阳照进来。方才那只是梦而已,不是真的。
身上大汗淋漓,湿漉漉的,里衣黏在身上,她也顾不得那些了。连衣裳都没有穿,套上鞋子,披头散发的就朝门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