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也怕挨淋,主动的拖着车子往庙门口的草垛子下面凑。
也顾不上马车了,张屠户拉着宝儿,挎着包袱就进了庙门。
城隍庙分三间,中间是正堂,摆着香案,只是已经塌了一半,城隍爷的塑像倒是完好的,只是上面横七竖八的满是蜘蛛网,不时的有蜘蛛快速爬过。
后面是老大一处地方,能容下十来个人的地方。
这会儿已经有人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丈,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旁边坐着两个年轻的男子,皆穿着麻衣,像是仆人的样子。
坐在稻草上面,面前起了一堆火,在上面翻烤着食物。
张屠户和宝儿进来之后那两个年轻男子就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二人从一旁的角门去了旁边那一间屋子,断壁残梁总算是阻隔了那让人不喜的目光。
至于那老丈和孩子,根本就没有抬头。
老丈手里烤了巴掌大一块肉,手里不断地翻烤,很是专注。
旁边那孩子和他一样,目光专注,并没有因为进了人而有一丝的波澜。
张屠户也不在意,摸了摸包裹在身后的东西,扶着宝儿站到了墙角。
这一处大概是杂物间,乱七八糟的,几个木头柜子一样的东西东西已经朽的七零八落的。
最糟糕的是房顶漏雨,半面墙也坍塌了,不止房顶漏雨,外面的与从塌下来的那里随着风往进灌,当真是外面雨多大里面就有多大。
只有墙角那一片地方是干的。
他将宝儿安置在那一处,捡了几块木头聚在一处,寻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可以点火的干草。
除了被打湿的,剩下的也都是潮的,带着一股子难闻的霉臭味儿。
他勉强收集了一些,吹了吹火折子,试了几次都没有能将火点起来。
外面的祖孙俩似乎已经将肉烤好了,清晰的传出一个谦让的声音:“爷爷,您先用。”
接着便是一声呵呵笑:“吃吧,吃饱了好赶路,早些到云州城寻个落脚的地方,才好安排别的事情。”
张屠户的目光朝外面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借个火,下一刻却突然转身,一把握住宝儿的手,托着她的后腰,如同一只雀儿似的从那坍塌的地方冲了出去。
与他前后脚的功夫,一行衣衫褴褛的人便举着刀枪棍棒冲进了城隍庙里面。
张屠户抱着宝儿,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住,贴着墙壁探听里面的动静。
那群人应该是周围的流寇,不知怎得就盯上了里面的人。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也或许不是盯着这几个人,盯的是这破庙。他们说不定是算准了这个地方变天的时候会有人躲雨,然后才来洗劫的。
里面响起一声冷喝:“你们这些刁民,上京赵家也敢来抢,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里面都是交手的声音,一片混乱,声音夹杂在其中听起来有些费劲。
“爷爷管你是赵家还是孙家,抢的就是你们这些狗东西。”
张屠户抿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一眼,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当机立断的抱着人抬脚便朝那马车奔去。
他心里清楚,这会儿上车势必会惊动里面厮杀的那些流寇。
但是他不想选择,这雨也不知道几时停,宝儿本来就受不得寒气,这会儿一身却淋湿透了。所有的东西都在马车里,若是弃了马车,接下来要怎么办?此处离云州城还有好一段距离,就算他带足了银钱,也不一定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买到干爽的东西。
至于接下来的的情形他已经能料想的到了。
要么,那所谓的上京赵家主仆四人真的是高手,能牵制住那些流寇,要么那些流寇将那四人杀了再追马车。
无论哪一样他都觉得无所谓。
赵家也好,流寇也罢他都不熟。若是赶上趟的找死,他也不介意送这些人一程。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驾着马车上路。
风雨交加,路难行。
别说是拉车的马儿,就是他自己坐在车辕上也被那雨扫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大雨扫过道路两旁的树枝,唰唰的声音此起彼伏。
车里传来阿嚏阿嚏的喷嚏声。
张屠户的手扯了一下缰绳,将车停在了路边上,回头却没有敢揭开帘子,怕雨灌进去。
只出声道:“宝儿,榻角有个青布包袱,里面有你的衣裳,赶紧换了裹上被子捂一捂,别着凉了。”
宝儿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张大哥,你也进车里来吧,等雨停了再走。”最重要的是时辰不早了,这雨下的这会儿路上已经被暮色掩盖,看不太清楚了。
张屠户应了一声:“你先换衣裳,我等一会儿。”雨一直没有停,路已经看不清了,若是天气好,晚上还能缓缓前行,可偏巧这雨下的,黄泥路格外难走。
他没有打算正面与那些人对上,所以坚持着与那城隍庙拉开了一段距离,而后借着一丛树影将马车停在了那处。
伸手快速撩开帘子钻进了马车里,然后快速的将自己身上的湿衣裳扯了下来丢出去,稳稳的挂在了外头。
车里黑漆漆的,宝儿换了里衣,裹在被子里不看他,一直狂跳的心却渐渐平息下来。
微微抬头,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脑子里又忍不住想起先前在庙里那冲出去的一瞬间。
这样一想,就觉得这人跟先前郡里那些人说的不一样。
不等她细想怎么个不一样法,张屠户突然出声:“宝儿在看什么?”
宝儿脖子一缩,哪怕知道这人看不见,还是心虚到脸发烫,嘴硬道:“什么都没有看,我睡了。”
张屠户轻笑出声,三两下穿好衣裳,连鞋袜都套的规规矩矩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了握她的手,有点发凉,索性也不松开了,挨在榻边上拥着她:“睡吧。”
宝儿身子在被子里扭了扭,寻了一个自己满意的姿势很快就睡了过去。
睡梦里,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好像还有人在大喊。
她想睁眼起身看看,可惜眼皮重的很,始终没有真正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