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要出门,张屠户简直舍不得撒手,抵着人,低着头,看着那被自己啃的红肿的唇,心里刚刚压下去的悸动又开始蠢蠢欲动,伸出食指,由着指腹在唇瓣上来回的摩挲。那指头上的粗糙,刮得人发疼,赵宝儿反抗不了,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雾气,眼眶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半响,这人才嘘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嘶哑:“不早了,我们该过去了。”话毕,眼睛又扫了那红唇一眼,喉结暗自滚动,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扶着宝儿在妆台前坐了下来。
待宝儿绾好了发髻,张屠户替她插了簪,又插了一朵粉色的芍药在发髻中间。
端详了片刻,当真是人比花娇,突然就想将人这样一辈子藏在这小院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得见。
可是想着自己心里计划好的,只能悻悻作罢,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相携着出了门,沿着土路朝靠山村走去。步子不急不缓,一点也没有要去吃酒的感觉,倒是有些像散步。
这是赵宝儿第二次出门走这么远,那回跟张屠户来的时候也是满山翠绿,鸟语花香。旧路重游,还是如此,却又觉得与先前不一样了。
这段路并不长,若是张屠户自己,两刻钟都要不到,可是带着宝儿一路走一路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看见那岔路口。
一条岔路,左边往前就上了山,右边朝前拐两道弯就到了靠山村。
靠山村离郡城不远,三面环山,前面是一个小山沟,常年流水不断,河沟边上野花绽放,红的,粉的,白的,黄的,一丛丛,竞相绽放。
他们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远远的,站在梯田边上的小路上都能看见上面那处人家门口人影攒动。
宝儿指了指:“就是那一家?”
张屠户点点头,边走边跟她说这家的情况。
“姓郭,按年龄我喊一声叔,家里有两个儿子,大的在外面跑货,成亲的是小儿子,说的是靠山村里正家的独女。”
宝儿点点头,她不认识,离的这么远,日后打交道的时间也不会多,这会儿全当热闹在听。
正说着,便听见有人在喊:“哟,张屠户,这有了媳妇儿就是不一样了,换件衣裳一下子就人模人样的了。”
赵宝儿瞅了一眼,不远处都是树,看不真切树后面站着的人,不过听这话她就觉得这人讨厌。
张屠户也不再与她讨论郭家的事情,领着她跨过小河沟,踩着只能容得下一只脚的梯田小径走了上去。
路不怎么好走,宝儿一手牵着裙摆,走的小心翼翼。
张屠户在她身后半扶着她。
刚刚上院子,便见路口那里站了一堆人,竟是些三十几许的糙汉子,说说笑笑,目光一直在他们俩人身上瞟,让人感觉到格外的不舒服。
赵宝儿绷着小脸,再也没有了来时的一点兴奋劲儿。
张屠户刚刚上坎子,便有一个精瘦的男子迎了过来:“张屠户,你今儿可来晚了,马上都要到吉时了。”
话落音,后面便有人接话:“他又不是新郎官,晚点也没有关系,拜堂的又不是他。”
“嘿!你别说,张屠户今儿这一身,真的比新郎官还气派。”
——
正说着,一个年约五十,腰身挺拔的男人走了过来,不客气的对着那几个说话的头顶一人给了一巴掌:“后面都要忙死了,你们几个不去干活在这里扯淡。”
那几个人哄笑着散去。
那男人对着张屠户拱手:“带着你媳妇来啦!去屋子里找你婶子,她会照看你媳妇的。”
张屠户点点头:“谢谢郭叔了。”
说罢,低声对着宝儿道:“这是郭叔。”
赵宝儿闻言上前微微福身见了礼,称了一声:“郭叔。”
郭兴绷着脸点点头,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看似不经意间扫过宝儿的眼神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挑剔。
张屠户眸子闪了闪道:“郭叔,我们先过去了。”
不待郭兴点头,拉着宝儿的手就朝院子里走。
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人拉着手,宝儿很是不自在,却又不好拂了张屠户的面子,跟紧了他的步伐。
院子里搭了好几张桌子,一旁的灶房外头还搭了临时的棚子,起了两口好大的锅,并着一张大案板。
院子里好多人,男男女女的各自忙碌或者闲聊,似乎一点也不避讳。
宝儿有些好奇,四处看了看。
那些妇人看见张屠户过来连忙将在路上打闹的孩子哄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好像他们二人是什么极可怕的人一般。
宝儿有些不解,张屠户却抓紧了她的手径直进了屋。
屋子里,宝儿才算是见着了熟人,对面卖豆腐的杨氏。
虽然她跟杨氏一点都不熟,可是比较起来,这会儿却算是熟识的了。
杨氏好像与这些人有些不一样,一点都不怕张屠户,见他们二人进来便笑着开口:“哟,张屠户带小娘子来了,快过来坐!”
张屠户瞅了瞅,她那一堆都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妇道人家,宝儿还好,自己过去就有些不合适了。
只不过光留宝儿一个人在这里,他又有些不放心,所以他直接拒绝了:“你忙着,我带她四处转转。”话毕,也不管屋子里一堆人,总归这些人不会与他说话,拉着宝儿又退出了屋子。
“我带你去后面山上转转。”
宝儿诧异的睁大眼睛,而后看了他两眼,顺从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又看了看自己的裙子。这一身就是为了吃酒凑热闹来的,爬山进林子好像不怎么合适。
不过既然这人开口了,那要去便去好了。
郭兴站在院子入口那里迎客,笑容满面,与先前跟张屠户说话的时候判若两人。
张屠户从他边上走,见他在和李青阳说话,便没有出声打搅,只对着李青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待他脚步远去,郭兴的脸就沉下来,对着李青阳道:“你瞧瞧,这才几日功夫,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果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