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赵府回来宝儿就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就连刚刚,羞的双颊绯红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入夜,张屠户辗转反侧,赵宝儿却窝在他怀里早就睡过去。往日,这丫头绝对不会睡这么早这么沉,张屠户的心里有些忧虑,伸手摸了好几遍,没有发热,心里却依旧安稳不下来。
先前睡的时候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她都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或者点点头,怎么也不开口。他想再逗弄又不敢,怕将人再弄哭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一个女子面前这般小心翼翼,更没有想过这样耐心温柔的去对待一个人。
思来想去,心里总算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这才眯了眼睛睡了过去。
五更天便又早早的起床,烧水将那圈了两日的猪杀了,挂在了架子上。
人在外头卖猪肉,心却依旧在院子里,只不过手底下倒是半点没有受影响,手起刀落精准无比。
郡里的俩刺头勾肩搭背吊儿郎当的到了摊子跟前道:“屠户张,给爷来两斤肉,要肥一点的,再来个蹄膀。”
张屠户没有吭声,从大腿内侧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又剁了蹄膀,用刀扎了个窟窿过了秤。
“三斤六两,二十一文半。”
那俩人倒是不敢不给钱规规矩矩的数了二十一文递了过去,至于零头,张屠户一般不会要,他们也乐的不给,能省一点的是一点。
许是觉得自己买东西买的多,胆子就大了起来,负了钱居然还不走,站在摊子前头打趣:“屠户张,听说你成亲了?怎么样?女人的滋味儿是不是不一般?”说完就奸笑出声,猥琐的让人想吐。
另一个接话道:“那滋味肯定是妙不可言了,还用你说,他可是几天都没有开摊子了,怕是用力过火下不来床了吧?”
“哈哈哈,废话,怎么能下不来床,明明就是不想下床嘛——”话还未落音,那放肉的案子上便传来砰的一声响,二人吓得猛然抬头,便看见那把明晃晃的砍刀扎在案子上。刀没入案子足足好几分。
再看便对上了一张骇人的脸和一双犀利的眸子,那目光就跟那把砍肉的刀一样,刮的人身上发疼。
“滚!”
声音不大,却格外的低沉嘶哑,吓得两人腿一软,拎着肉就朝城里跑去。
张屠户重新垂下眼皮,将那砍刀拔出来,想了想,剔了一根大骨头出来,那肉用草绳绑了,又割了一条五花肉一并放进了篮子里。
卖完了肉,收了摊子,去对门要了一刀豆腐,杨氏便问他:“今日怎么不见你媳妇出来给你送饭。”
张屠户道:“她今日身子不舒服。”
杨氏轻笑,别有意味的打量了他两眼道:“这有了媳妇可跟以前不一样了,要学着心疼人才是。”
张屠户没有吱声,拿着豆腐放在篮子里,而后进了院子。
不久,又匆匆出了院子,还将大门落了锁。
杨氏瞅了他一眼,又扭头去忙自己的了。
张屠户一路急行去了城南。
那边就是一处处的巷子,巷子里成排的都是那种小院,小院用青砖砌起来。里面的房屋高矮不一,错落有致。有青瓦房顶,也有茅草房顶。
到底是郡城里头,茅草房顶的还真不多,就那么几家,乔秀才乔思远家就是那为数不多的茅草房。
乔思远的爹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命不好,考过童生之后连续两回都没有能中秀才。
不得志,郁郁而终,死的时候才三十岁,乔思远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乔思远和母亲安氏相依为命。
乔老爹是个书呆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全靠祖上留下来的几亩薄田收点租子生活。
他去了之后,乔思远便继续读书,他着实是个会读书的,十四岁就中了童生,家里那点租子只够娘俩日常嚼用,根本就无力支撑他继续读书。安氏便做一些绣活卖到绣坊里换些银钱用来交束脩。好在乔思远争气,还未及弱冠之年就中了秀才,一时间名声大噪,还能从郡衙领一份禄米。
娶了赵衡之女赵宝玉,赵家财大气粗,免不了要在嫁妆上头好好补贴一番。
日子便渐渐的好过起来。
如今房子还是那房子,可是乔思远却再也无需担心束脩的事情,每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又有赵宝玉每日小心体贴的服侍,日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觉得快活的如同神仙一般。
眼下还不到晌午饭的时候,安氏与赵宝玉在屋檐下头做绣活,厨房里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正在忙着烧水做饭。
这丫头和婆子都是赵宝玉出嫁的时候从赵府带过去的,原本做饭洗碗的这些活计都是安氏自己做,自从儿媳妇进门之后她便再不用自己动手了
起初她还有些不习惯,可是经不住赵宝玉的小意劝说:“婆婆,相公明年春闱之后就是举人老爷了,明年秋闱之后就是要做官的,家里的下人只会越来越多,您辛苦了半辈子,是该享享清福了。”
赵宝玉看着性子绵软,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加之赵家有钱,安氏对着这个儿媳妇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气短,她这样说了,安氏便只能照着做。心里却是明白,自家男人考了几回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思远虽然会读书,可是举人老爷,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考的上的。
担忧归担忧,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只要儿媳对儿子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好。
只是她素来是个闲不惯的,所以闲下来还是会绣绣花,赵宝玉并不阻拦她。甚至无事的时候还会与她一道做些针线,比如给乔思远缝制一些贴身的衣物。
院子里静悄悄的,出了蝉鸣声什么也听不见。大雨初晴的天气,有些湿热,偶尔吹过一阵风,满是泥土的气息。
敲门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安宁,厨房做饭的婆子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走过去开了门,看着门口的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