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美从自己出生以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般激动过。在她的印象中,父亲是个稳重,严肃,不苟言笑的人。在人前,他一向不喜形于色。但是今天,父亲居然哼唱起了歌谣,收拾行李的时候,甚至跳起了舞,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等林美美问清楚后,她才知道,原来,父亲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他终于可以回内地去探亲了!飞机上,林美美发现父亲很紧张。一路上腿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嘴里还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林美美安慰道:“爸,你紧张什么呀?回家探亲不是好事吗?”
林间嘴唇微微蠕动,望着窗外的云彩喃喃自语道:“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林美美耸耸肩:“你酱紫真的好奇怪哎!”
刚一下飞机。林间就一路小跑出去,速度快到林美美都追不上了。“哎,爸,你急森莫啊?”
“你等等我汗妈啊!”
林母却是拉住了林美美,冲她摇摇头,示意让林间去吧。此刻的林间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从小到大,他从未感觉如此的紧张过。到了出站口,林间四处张望,又期待,又害怕。直到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小间!小间!”
林间身躯一颤,扭过头,就看到一张跟他有七八分相似,却苍老不少的面孔。那一瞬间,林间根本控制不住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了下来。“哥!!!”
林间飞奔过去,抱起这个几十年都没见过面的大哥,嚎啕大哭了起来。林美美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惊呆了,嘴巴微微张着,满脸难以置信。原来……木讷,不苟言笑的父亲,也有情绪如此丰富的一面!“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踏著沉重的脚步,归乡路是那麽漫长……”“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那故乡的风那故乡的云,为我抹去创痕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耳畔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歌声。直到这一刻,林美美才有些懂得,为什么老一辈蛙城人一直都把“回家”挂在嘴边。因为蛙城,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家。从始至终,他们魂牵梦萦的那个家,只在内地。林间跟着林强坐上了陈默为他们安排的轿车。在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何全都说不出口了。等快到村子里的时候,林间这才焦急的打开窗户,探头出去。他看到了很多朴素的老人,在村口打着横幅:“欢迎林间回家!”
林间下了车,一群老人迎了上来。“阿间啊,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三叔!”
“我是你二舅,小时候你经常来我家吃烤玉米。”
“阿间啊,我是你四婶,哎,这么多年了,你去哪儿了?咋也不捎个信回来啊?”
“……”此时此刻,林间看着眼前这群关心着自己的老人。记忆似乎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14岁的那一年。所有老人的身影,都跟他记忆中的那些人重叠在了一起。再也绷不住的林间,直接跪在了这些人面前,嚎啕大哭道:“三叔,二舅,四婶……”“对不起……”“我把自己丢了40多年……”“对不起……”老人们赶紧扶着他,纷纷安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接着,林强带着林间参观了他们的老家。“现在咱们内地富裕起来了,平房都改建成小洋楼了……”“你看,那边就是咱们家!”
林间一言不发,只是脚步加快的朝着自己家跑去。等大门打开。林间期待的向屋内望着。父亲英年早逝,是母亲一个人辛苦拉扯大兄弟俩的。那一年,兵荒马乱。林间跟母亲撒了个谎:“妈,我出去给你买馒头,一会儿就回来。”
结果这一去,就是40多年。林间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了。“妈!”
“妈!!!”
“我是林间!儿子回来了!回家了!!!”
林间进门就开始大喊。然而,跟在他身后的林强还有亲戚们,全都欲言又止。“哥,咱妈呢?”
林间焦急又失落的问道。“小间,你先别激动。坐下来,听完慢慢说。”
“你14岁那年走了之后,母亲精神就出了点问题。逢人就问‘我家小间’去哪儿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我30多岁那年。有一天,我在做饭的时候,咱妈撬开房门跑了。这一跑,就是20多年……再也没听到过她的音讯。”
林强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都怪我,这全都怪我,没看好咱妈!”
林间强忍住心中悲哀,摇头道:“大哥,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应该怪我才对。”
“不是我的话,咱妈根本不会有事。”
哥俩又抱头痛哭了起来。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缄默不语的陈默终于开口了:“二位,你们的母亲,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了。”
“什么?!”
林强和林间赶紧抹了抹眼泪问道:“在哪儿?她在哪儿?”
“求求你了,陈先生,只要你带我见我母亲,我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你!”
其实陈默原本的意思也是这样的。利用林间母亲的消息作为交换条件,让林间给自己打工。但是现在……陈默不想这么做了。他是个孝子。对于林间的情绪,他感同身受。“二位,跟我上车吧。”
陈默带着林间和林强开了大概5个小时的车,来到了临省的一个小山村里。“二位,你们的母亲就在这里,你们自己去打听一下吧。”
林间和林强赶紧拿着母亲很早之前照的照片,去询问村民。很多村民都说不认识,不知道。直到找到这个村子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老人看到照片后,说道:“这不是以前村头的那个疯婆子吗?”
“老人家,你见过她?她现在在哪儿?”
林间赶忙问道。“哎,这疯婆子不知道从哪儿来到这村子的。反正到了这儿,人就不太行了。”
“每天啊,她就站在村口那,逢人就问‘见过我儿子没’、‘我儿子去给我买馒头了,他找不到我,会哭的’。”
“村长可怜她,在村头给她弄了个简易的小屋,平时给她送送饭。”
“一直过了大概七八年吧,她就病死在了那间简易的小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