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那伙人也闻到了这股馥郁的香气,忍不住翘首向苏九玥的方向看去。苏九玥把煮饭的铁锅撤去,用一根棍子串着兔腿,左手在炭火上不停翻滚烘烤,右手均匀的往兔腿表面涂抹自己精心调制的酱汁。烧烤的秘诀在于两点,酱汁和火候。古代的烧烤做出来向来干巴巴的皱皱的,味道也多腥膳,很难让人接受。除了穆从龙这种军旅之人,中原人很少吃这一口。但苏九玥手中这条兔腿,肉囊爆满,表皮焦黄,闪闪发亮的油汁发出滋滋的声音,又煎熬又美妙!苏九玥酱料的酱料里,不仅加了孜然、花椒粉、辣椒面,最重要还有她重金淘来的蜂蜜!所以飘散出的味道,非但没有腥膳的生气,反而带着一缕香甜,令人食指大动。苏九玥抽了根筷子往兔肉上面戳了戳,外皮酥脆,里面的兔肉却白嫩如雪,显然火候已经到了。她将烤兔腿放到盘子里,一并给张超端过去的还有芹菜馅的饺子。在一片狂咽口水的声音中,老陈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看向苏九玥的眼神也生了警惕。“张大哥。”
苏九玥热情如火的笑着,对着这样一张脸,任谁都不可能刻意找茬:“这些,都是特意给你一个人做的。”
张超目露狂喜,伸手就想摸摸苏九玥的小手,被苏九玥装作无意的避开。他也不恼,露出一嘴黄牙笑开道:“你这是想通了?你说你早这样多好,何必吃这么多苦头?”
苏九玥但笑不语,眼底的嘲讽一晃而过,说了句那您慢用就退下了。路过隔壁桌子的时,被锦衣少年拦住:“老板娘,那个——”他指着隔壁桌子上金灿灿的烤兔腿,眼里满满当当的渴望,“我们这也来一份!”
“公子!”
老陈打断锦衣少年的话,一张老脸神色晦暗不明,最终幽怨的看向苏九玥。后者微微愣神,轻轻摇了摇头,朗声吆喝:“公子,这兔腿是特供的,只有张大爷一个人有!”
这话清清楚楚,听得张超喜形于色。伸手抓过兔腿,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狠狠咬上一口,直吃的满嘴流油,心里满足异常。看着张超那副吃相,锦衣少年更加郁闷了,直叹这好东西让这猪哥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越发恨铁不成钢的抱怨道:“他这么欺负你,你竟然还——真是活该!”
被误会了。苏九玥又好气又感动,这少年与自己萍水相逢,只是食客,却替自己担忧。冲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苏九玥抿了抿唇,不放心的提醒道:“兔肉性寒,最近天冷。小公子若是嘴馋去别处买了,还请少吃些,最好不吃。”
她说这话时声音压的很低,显然在刻意避着隔壁桌的人。几个人一头雾水,只有老陈的脸色逐渐缓和,斜眼撇着苏九玥,勉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作认同。苏九玥离开后,锦衣少年还意不平的嚷嚷,他就是想吃烤兔腿:“凭什么啊——”老陈按住了少年的手,斜眼看到隔壁桌子已经风卷残云吃干净了兔腿,盘子里的饺子也所剩不多。他咳了咳,对大家道:“公子吃完了,咱们就走吧,还有正事要做呢。”
穆从龙嚼着最后一颗饺子,看了老陈一眼,明白了他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于是一把提拎起愤愤不平的锦衣少年,大步离开了早点铺子。“穆从龙!你敢这么对我!”
一路上都是锦衣少年吵吵嚷嚷的声音,穆从龙却一脸不在意,将他拎到安静的地方放下:“敢这么对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又能怎么着吧。”
锦衣少年噎了噎,此地不是他熟悉的地盘,穆从龙这个浑人一向又天不怕地不怕,能治他的,只有父皇!“公子!穆爷,你们等等我,等等我这把老骨头!”
老陈追了上来,气还没喘匀便听穆从龙问他:“现在没人了,说吧,怎么回事?”
他暗指老陈的难言之隐。老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缓缓的叹出一口气:“老奴在宫里待的时间久,有些事情自然比其他人看的清楚。”
“说重点。”
穆从龙言简意赅,锦衣少年则还在纠结这事和自己想吃兔子肉有什么关系。“两位爷可知,每年宫里横死那么多人,但多的是御医无法查出来的死因,这是为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接连摇头。老陈苦笑着继续道:“因为宫里,多的是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法子!譬如今天老板娘做的兔肉和芹菜饺子,看起来没毒。那是因为不碰到一起!实际上,这两样东西相克,长期同食,这个人的身体早晚会被掏空的。”
这种方法老陈见识过,才会在苏九玥同时端上兔肉和芹菜饺子时脸色不好。锦衣少年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打了个寒颤。他回想刚才自己吵吵嚷嚷要吃兔肉的样子,简直愚蠢至极!“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现在想想,那老板娘哪里逆来顺受了?明明暗地里下狠手!父皇后宫中的女人可怕,这个早点铺的老板娘同样可怕。锦衣少年由此愈发觉得,女人,实在是一种心机深沉不好招惹的生物。“毒吗?”
穆从龙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遇事知隐忍,懂进退,下手稳准狠,我看她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听出穆从龙对苏九玥的评价颇有欣赏的意味,锦衣少年嫌弃道:“穆从龙,难道真的对她存心思了?良善人家的姑娘不要,非得看上一个会让你悄无声息消失的女人?”
穆从龙瞥了一眼锦衣少年,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这样的女人,娶回去安家镇宅,也不错。更何况她是非分明,你想吃兔肉还警告你别吃。转眼就忘了人家的恩情,果然天家无情!”
说完完全不理会锦衣少年憋屈的模样,大步流星走了。谁都知道,穆从龙穆将军,模样好,家世好,能力更是没得说,就是死心眼。不论谁来提亲,他都说心里有人了,可谁也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锦衣少年盯着他的背影,看向身边的老陈:“这个混蛋,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天家无情这种混账话也说的出口,有本事他父皇面前说啊!”
老陈唇角抽了抽,低着头连连称是。心中却想道:您以为他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