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青长舒了口气,才缓缓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清然,我有个提议,当年的你实际上是没有系统化学习设计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的。原本我是打算再过段时间才让你去学,想着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法,不会被那些教条约束,可没想到……”许长青在这里顿了顿,朝门口那边甩了个眼神,继续开口:“后来发生了那些事,这件事自然就没有实施,如今你想重回这个领域,专业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这边为你申请一间学生公寓,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学习专业知识,同时,我有一个项目想交给你来完成。”
许长青这一席话的信息量太多了,沈清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懵懵地看着许长青,她真的没想到许长青会不计前嫌到这个地步,不但愿意点拨她,还想带着她继续学习。她眨了眨微微发热泛红的眼眶,深深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不年轻的老人,那双睿智的眼里从未有一刻停止发光,那是他心中燃烧的烈火,是他不屈的梦想。其实沈清然明白老师的无奈和不舍,他的封笔绝不是停止热爱,恰恰是对设计有着狂热的信仰。他也想继续创作,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脑力和心智就跟不上了,他再也设计不出像巅峰时期那些令人惊艳的成果。如果不能超越,那么他宁愿一辈子不拿笔,也不愿创作出次品来侮辱他的信仰。沈清然偶尔会看到老师一个人呆在收藏室,神情眷恋地抚摸着那些惊才绝艳的图稿,些微浑浊的老眼泛起了泪光。她在想,会不会以后的某一天,站在这里的人会变成她,细数过往,眷恋不已。老师过往总喜欢念叨着,说那些能创作出此等惊世绝俗作品的人,身上一定有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沈清然着得分明,那时许长青说这句话时,眼底是无限的悲伤,她想老师的心里,一定有一个可以一直惦念的人。她听说,老师一直没结婚呢。他一定是在等一个人。学校传闻里头有好几个版本,有人说他肯定是当年为了出名,抛弃了自己的女人,还有人说,他爱的人肯定不在人世了。可沈清然觉得,老师的悲伤里,更多的是遗憾。老师的成名之作是一袭改良过的旗袍,从肩头到锁骨由网纱向刺绣过渡,胸口是洁白的桔梗花,腰肢收得紧致婀娜,裙身长及膝盖,两边微微开叉。沈清然见过那身旗袍,并没有过多胡里花哨的修饰,以洁白干净为基调,让人无端想起小桥流水旁捶布浣纱的姑娘,纯洁又美好。老师心里的人,一定是个像桔梗花的姑娘。她轻飘飘地路过许长青的身边,惊艳了少年一整个青春。许长青的技巧是随性无定义的,在他的那个年代,没有人愿意接受他这种不可掌控的风格,许长青屡屡碰壁,梦想一度被扼杀在摇篮里。沈清然以前就常常会想,以后她会不会也成为像许长青那样的人,独自走在那条不被世人理解的道路上,披星戴月地奔波,只为开启一扇窗。她定定地看着许长青的眼睛,一字一顿,庄重得犹如发誓道:“老师,我接受这个提议,我一定不会再辜负梦想和你。”
许长青欣慰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在他心目中,沈清然一直都是他最完美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