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坟,连绵不绝的坟包一直到了天的尽头,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半人深的荒草在坟之间野蛮生长,残破的墓碑横七竖八的躺在坟头,乌鸦呱呱乱叫。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让这些乌鸦能够惊慌失措四散而逃,反而,这些乌鸦似乎是并不怕生,百十只乌鸦偏着脑袋盯着我看。我想逃,但是两条腿不争气的转筋了,我只能眼睁睁的和这些乌鸦对眼儿看。风声呜咽,如哭如诉,我只觉得遍体生寒。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我低头一看,惊得跳了起来,只见脚底一只篮球大小的老鼠正抱着一个人的头盖骨在那里磨牙。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呜呜风声听得我后背一个劲儿的泛白毛汗,我使劲儿往旁边动了动,警惕的望着四周。风声依旧,天色暗沉,铅灰色的乌云几乎就压在头顶一样,乌鸦呱呱乱叫,我根本找不到东西南北,更不用说回家的路了。回头看了眼刚才出来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坟包,没想到那个地方和一个坟包连接着。我搓了搓发凉的两条胳膊。手中铃铛忽然叮铃铃的响动,我只觉得忽然有了劲儿,握了握铃铛,有凤神附体的铃铛在手,心里就有底了,起码不那么怕了。我壮着胆子挑了一个方向就走,也不管去哪里,反正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先逃离这个鬼地方,这地方忒吓人了。蓬蒿成球,在呜咽风声中滚来滚去,时不时会撞到我的脚脖子,每每都能吓我一大跳,为了壮胆子,我紧紧的抓着铃铛,口中默念心中认定的唯一真言。“富强,民主,敬业,爱国,和谐,友善,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诚信。”
嘴里一遍一遍的念叨着二十四字真言。风声忽然变了一个高调,吓得我差点没尿在库裆里。稳定了一下心神,我抓着铃铛,为了不让自己害怕,我又开始唱歌给自己加油打气。“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妈呀!鬼呀!要命啦!”
风声忽然再度变高了一个调儿,吓得我撒欢子就跑。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把铁锹在地上乱扔,我被绊了一下,一个狗吃屎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吃了一嘴泥土。手中的铃铛没抓住,朝着前面飞去,最终落在了一个小土坑里面。我赶忙爬了起来,这铃铛是我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可不能弄丢了它,当即就跑着去那里找铃铛。谁知道,刚跑了没几步,小腿忽然之间感觉被人拽了一把,我又是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风声呜咽,尘土喧嚣,飞起来的灰尘不少进了我的眼睛,恍惚间我一看,好在这次摔倒在了小土坑旁边。我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摸黑去小土坑里面摸铃铛。可是铃铛没有摸到,却摸到了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我只感觉遍体生寒,括约肌都在剧烈颤抖,想要收手,但是身体僵硬异常,就像是鬼压床一样根本动不了。眼睛里面的尘土还没有揉出去,看东西也很模糊,隐隐约约我就看到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儿扎着冲天鬏,女孩儿扎着羊角辫,两个小孩儿都穿着红色的肚兜,小男孩儿穿着绿裤子,小女孩儿穿着红裤子。两个小孩儿一个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一个手中拎着一个打更用的竹筒,两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在坟头嬉戏,口中还唱着我从未听过的童谣。“梅花针,绣花鞋,疯瘸子寒天光脚丫;大馒头,小花卷,叫花子不忘要口水;白灯笼,红蜡烛,老聋子听见战马叫;黑窝山,莲花池,瓜娃子嚷着要寻宝.”童谣声逐渐被呜咽风声带走,我也将眼睛揉好了,能够清楚的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四周依旧野坟无数,却看不到刚才的两个小孩子。我回过神来,赶忙去找铃铛,一低头,吓得又是一身冷汗。小土坑竟然是一个坟坑,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盒子被染的花花绿绿的,但是常年风吹日晒,盒子已经没有最初那么鲜艳了。上面还破了一个洞,洞里面露出一只手臂,干干巴巴的,但是不妨碍人能够辨认出来这是一个小孩子的手臂,更不难猜测出来,这个木头盒子是一口棺材。而我那只刚刚动不了的手正好就放在那只手上。“抱歉抱歉,打扰了打扰了。”
我给小孩子尸体诚挚道歉,不管他有没有听到,我拿了铃铛爬起来拔腿就跑。“叔叔,帮我盖一下被子,我冷。”
耳畔的风声呜呜不停,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到声音灌入耳中,惊得我差点又是一个狗吃屎。我以为是幻觉,撒丫子继续跑。谁知道那个小孩声音再度传来,“叔叔,帮我盖一下被子,我冷。”
“我他妈也冷!!!”
我撕心裂肺的咆哮着。真不是我幽默,全他娘被吓出来的。小孩的声音就像是缠上了我一样,就在我的耳畔来回回荡个没完没了。跑着跑着我忽然一个急刹车。并非自愿的而是被手中的铃铛拽住的,当时的动作很奇怪,就像是一些默剧里面演的一样,我的身体再继续往前跑,但是我的手还停留在原地,整个人被手给拽了回去。叮铃铃.铃铛晃动,发出清脆声音,牵引着我往刚才那个小土坑走去。我当时感觉这铃铛是不是要卖我。但身体还是很老实的跟了过去。最终停在了小土坑旁边,我左顾右盼看了半晌,瞥到了刚才绊我的铁锹,跑上前去拿来铁锹给小坑添了土,为了不让这小孩儿再追着我来,我索性给这小孩儿弄了一个精致的坟包。弄完一切,我拍拍手,这时候才惊讶地发现,风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穹之上,滚滚乌云破开了一个洞,阳光就从洞中投下,就像是一个金色的光圆柱,而在那个光圆柱之下,我看到了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