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柜台成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面前水波荡开，纹路清晰，氤氲变化，屋内不大的空旷处逐渐变幻，变成了一条河涌的岸边。楚麓使劲眨了眨眼睛，他认出来，这个地方是和邻村相近的河涌，也是附近大人小孩每逢暑天都畅游的地方。只不过面前出现的地点应该处于上游段，周围都是乱石杂草，看得出是人迹少去的地方。岸边有三名女孩，她们身穿泳衣，嬉笑交谈，楚麓分明看到她们的嘴一张一合，然而耳边一点声音都听不见，只能看到她们玩闹时候的动作变化。三个女孩闹了一会，其中一个就扶着水泥堤岸下到了水里。水里的女孩拨弄了几下，对着岸上的两个女孩大喊了一声，不知说了什么后两名女孩也陆续下水嬉闹。河涌不宽，楚麓小时候也玩过很多次，可楚麓看到其中一个女孩不可思议地和另外两个女孩的距离不断拉远，不是上下游的距离，而是前后的距离。准备上岸的两个女孩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温下降，都难免发抖，她们对身后的女孩喊了一声，开始划水上岸。楚麓就看着两个女孩不断往岸边游去，不宽的河面，两个女孩怎么也游不回去，在她们身后的女孩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看着两个好朋友的后背，距离没有任何变化。楚麓没来由浑身发冷，兴许是凌晨的气温下降。前面的两个女孩游了许久，体力渐渐不支，她们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双双回头望去询问落在身后的朋友。人呢？楚麓跟随她们的目光，发现漂浮在身后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居然也没有看到人去哪了！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白凡，白凡皱着眉头，眼光尽是思索的神色。两个女孩脸露惊恐，看口型应是在大声呼喊，然而河涌表面风平浪静，连水流的波浪纹路也随着消失。楚麓揉了揉眼睛。两个女孩的脸色已经苍白，嘴唇冻成了紫色，她们相互扶持，缓缓向岸边划水过去，楚麓不知道看了多久，两个女孩距离岸边的距离没有丝毫变化。不远，也就两下的划水；不近，怎么也触碰不到那面水泥堤岸。周围的场景变得昏暗，两个女孩浑身颤抖，只能靠着腿轻轻摆动保持着漂浮状态，河涌自西南向东北，哪怕水流不急，二人这种状态也应该漂向东北，偏偏两人的位置始终保持在原地，宛若死水。两个女孩的脸上满是绝望，她们靠在一起，喃喃私语，身体在不断沉落。沉落的速度极慢，两人没有任何变化，很快，河面只剩下两颗头颅，她们头靠着头，嘴巴还在闭合，水漫过了下唇，河水随着她们的嘴巴闭合不断翻起水花，女孩眼神只有绝望。最终，河涌风平浪静。“啪。”
泡泡被戳破，整个场景散去，丝丝水汽让地面变得一片潮湿。这一声让楚麓回过神来，他扶着柜台，直到现在，他才动了动嘴唇，想出声，却怎么也说不出话。爷爷眉头紧锁，“不应该啊，我怎么没听过那地方有水猴子？”
白凡脸色也不好看，他也是喜欢去河涌的人，他们村子的河段在事发地的下游，一想到水里有三具尸体泡着，整个人都不好。“楚爷，看回魂现场的情况，很可能是这几天发生的。”
白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三个女孩，如果都消失了，对于不大的村子来说是大事，可他们没收到消息。加上这个月开始是暑假，三个女孩看起来应该是学生，暑天下河游泳，算是河涌附近村子的传统了。楚麓还没搞清楚状况，“什么？”
“刚才那一炷香是回魂香，可以看到横死之鬼临死前的场景。”
白凡推了推眼镜：“简单来说，三个女孩已经死于非命。”
“要报警吗？”
楚麓结结巴巴。楚麓的爷爷冷着脸打开了门，外面的东西似乎是一座移动的水源，门口已经有一汪清泉。门一打开，楚麓看到一个透明的白影蹲在墙角，乱糟糟的长发披散着，不断滴落水珠，露出的一双浮肿的眼睛和发胀的下巴。白凡匆忙把手挡在鼻子前，楚麓却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反倒是楚听楼面无表情，他看见了门外的白影，脸色变了变，“谁让你来这里的？”
“一个小男孩告诉我您是有道行的大师，让我来求助，求求大师救救我！”
白影哗啦一声站起，浑身水珠滚落，白影更加虚幻。楚听楼背着手，看着白影一言不发。白影浑身一颤，“大师，我说的都是真的。好不容易在水底爬出来，想寻求帮助，没想到一个人都看不到我，到了路边有个小男孩告诉我邻村的楚家杂货有高人坐镇，可以为我脱困……”说着说着，白影的声音越来越虚无，身影逐渐消散。白影浮肿的双眼露出惊恐，她张了张嘴，发现声音开始消失。“小白。”
楚听楼喊了一声，白凡心领神会，拿起了一炷香走了出去，白凡把香点燃，一手拿香，一手把烟扇动，烟雾飘落到白影的身上，白影的身形凝实了几分。“横死怨鬼，能力不到，总会有所牵制，比如不能离开某样东西太远。而且阳间的罡风阳气对鬼魂也有损害，夜晚只是损害减少罢了。”
楚听楼的话是讲给楚麓听的。说完这些，楚听楼拿了个空酒瓶走出门外，“你暴露在外，离开了横死地，本就损伤极大，香只能帮你一时。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进来修养，等我查清楚问题再想想怎么帮你。”
白影脸色一喜，露出了那张肿胀发白的脸，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用湿淋淋的长发遮挡，“多谢大师。”
白影一跃，投入空瓶之中，空瓶里多了点道不明的感觉，随后白凡走过来，把香烟全部吹入瓶内，瓶内顿时烟雾缭绕，楚听楼马上盖上盖子。“爷爷……”楚麓刚刚被白影的脸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他发现白影的脸和看到的三个女孩里落单的那个非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