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重重疑问，来到周波家。警戒线外，邻居们探头探脑，议论纷纷。迎面飘来的血腥气中，混合着众人紧张、担忧的情绪。杨光跟随方擎的脚步走进，前方挺拔的身影顿时驻步在玄关，视野正对的前方，就是周家的浴室。原本应该留在法医所对进行杨小雨尸检的宁法医，此刻正站在浴室门口，压低了眉目观察浴缸里周波的尸体，神情极度慎重，严肃得无以复加。“还是同样的死因？”
方擎迈近，视野转向浴缸。昨晚还与他有过交流的周波，如今蜷缩在浴缸里，身上还穿着昨晚见面时身着的那件黑色棉质大衣。他双眼微睁，死不瞑目地将视野偏向浴缸内侧，虽然左手手腕上有清晰的刀口割痕，但衣领处的皱痕明显，像是被人用猛力拽入了浴缸内，而非主动选择在浴室割腕自杀。宁法医稳步上前，揭开周波湿漉漉的大衣领口，指尖朝毛衣圆领两侧拨动。在周波右侧肩膀处，发现了残缺不全的黑色指印。犹如深切地镶嵌在了肌肤里，宁法医尝试去按压黑色指印的位置，黑色并无褪去或变浅，他的手套上也没有沾上任何刻意的残留物。不过指印并不完整，需要对比后才能确定是否与杨小雨、罗丽娜尸首上发现的指印一致。随后，他领着方擎走向旁边卧室。敞开的白色大门内，民警们正忙着收集证物，依次拍照。周波的妻子仰躺在主卧大床，同样瞠大了双眼，满脸苍白。她仰视着天花板，脖子上有清晰的勒痕，瞠开的眼眸中瞳孔明显放大，连嘴唇也微微翕张着，神情显得格外恐惧。但凶器尚未发现，只在她颈后的床单、枕套上，找到几根亚麻棕色的卷发……而另一间卧室内，周波父母的尸体则分别位于墙角与窗前。曾经试图逃跑的他们，似乎呼救无门。方擎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时的场景。出于恐慌，老太太双腿发软，退至墙角，却被凶手正面勒住颈部；周老先生则逃往窗前呼救，双手抵上紧闭的窗户，尝试将窗锁打开，很快又遭到凶手背后袭击。遇害时，他回头看见了凶手的面孔，又或是凶手用蛮力将他的颈子彻底旋转了45度，将他的颈骨生生勒断……看着他软搭在右肩上的脑袋，方擎回头问杨光：“报案人是谁？”
“邻居。说是今早见到周波家的房门开着，进来后就发现出了命案。”
他迅速递上调查报告，其中内容远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记录上清楚地提到，报案人清晨买菜回家，途径周家门口，突然感觉到冷意袭来，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才注意到周波家的房门没关……类似的证词，之前出现在了周波的口供里——罗丽娜失联后，周波去找她时，发现罗丽娜的住所房门没锁，逐而找到罗丽娜的尸体……随即，宁法医的助理递上另外两份尸检报告，属于12月17日另外两名男性受害者的尸检结果。这两名受害者都是在家中客厅遇害，颈部有清晰的勒痕，尸体上同样发现了刻意的黑色手印，且在现场发现了发色相同的女性头发。见此，方擎考虑并案。辖区民警也是核实了近来所有命案受害人的身份，才将周波的案子上报至他所在的队伍。沉默良久，宁法医思忖开口：“周波和另外两名男性死者都是同一公司的员工，其中一名受害人的身份已经核实是签约杨小雨的经纪人。”
由此可见，这半月以来的8名受害者都与同一间公司工作事宜有关。方擎稍稍朝杨光使了个眼色，杨光便立即会意，转身向外跑：“我马上去查。”
“回来。”
方擎开口，神色一片慎重，“再去催一催DNA的鉴定结果，所有在现场发现的毛发都要经过详细的比对。另外这间卧室的窗帘没关，去问问住在对面的邻居，案发时他们有没有看到什么。”
杨光点头，方擎的眼神让他充满警惕。直到他快步离去，方擎深邃的视野才从两位老人的尸体上移开，思虑更显沉稳。“现场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嗯。”
“四名死者的先后死亡时间……”“从现场无法判断。”
宁法医给出的总结，几乎与方擎的想法同步。周波的妻子犹如在睡梦中遭人袭击，而在浴室遇害的周波甚至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凶手塞入了浴缸中，事后伪造出了和杨小雨、罗丽娜近乎类似的自杀现场。在这个过程中，两位老人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呼救、逃生，但他们依旧被困在卧室里，像是没有报警的机会。反向思维，更是行不通。两位老人如果先遭到了凶手的袭击，周波和妻子两位年轻人逃生以及反抗的几率会更大……沉沉迈步，回到客厅。宁法医摘下手套，嘱咐现场人员尽快将受害人尸体送往法医所。除了周波等人所在的传媒公司，杨小雨遇害当晚从现场逃脱的邹城平也是现场重要的目击证人，更有甚者，他就是这数起命案的真凶。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在谋杀了杨小雨之后，他收集了她曾经掉落的头发，并刻意将它们留在了其余的案发现场？他是在为杨小雨报仇，还是在制造一场无法预想的恐慌？至于另一个原因、另一个调查方向……方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叶容充满危机感的面孔，环抱的右手搭在左臂上审视夺度地敲打指端。偏眸，他问宁法医：“为什么只有叶容能处理杨小雨的凶案现场？”
两个小时前，还能轻松自若地与他亲切交谈的法医专家，如今脸上只剩一片阴霾愁色。他低垂的眼眸终于在此刻缓慢抬了起来。深邃的眼眶里，怔忪的眼神与方擎四目相对。“因为她胆子大。”
仿佛说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宁法医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没有她，之前的王队长撑不到离职，更不可能转调其他部门，至今依旧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