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隐隐飘来的烟味，叶容浑身不自在的皱了一下眉。室外方擎正一边垂眸点着香烟，一边将幽暗视线转向旁边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望着门上倒映出来的那抹秀丽身影，抬了抬下巴：“谁在里面？”
“是无迹处理工作室的小叶姐。”
杨光迅速回答。叶容和方擎的目光，也隔着玻璃门相撞。那双晦暗深沉的眼，仿佛隔着磨砂玻璃门，也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精明锐利。叶容微微一怔，很快便听杨光笑了起来：“方队您才来我们洚城，大概还不认识小叶姐吧？要不，待会儿给您介绍一下？”
方擎淡淡一瞥，杨光就不说话了。但他暗沉的目光还是笼罩在门内的身影上，暗暗思忖了一会儿，问：“无迹处理？”
“是。”
杨光开口解释，“这不已经结案了吗？房东嫌租客死了晦气，要求我们在取证结束后，尽快把现场给清理了……”“哦。”
方擎点头，杨光也朝着门口的中年男人比划了一下，继续向他介绍：“另外，这位就是报案人周先生了。您说想在这里见他，我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嗯。”
穿着制服的男人。始终神情淡淡。波澜不惊的目光，朝报案人的方向看去。周波之前一直表现得很镇定，但被方擎那双毫无神情反应的黑眸看着，他就有些慌乱了。瞥见周波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细汗，方擎收回了目光，转向浴室，轻描淡写的抬了抬下巴：“进去看看。”
他揣着左手，右手持着烟蒂。寥寥升起的白雾，勾勒着他锋毅的五官。杨光连忙推开旁边的房门，站在浴室外，和方擎并肩观察着现场环境。“死者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被发现时，尸体呈俯卧状。浴缸边缘上，还摆放着一把染血的美工刀，刀口与受害者手腕上的伤口吻合……”杨光一边汇报着情况，一边揣摩着方擎脸上的表情，“唯一的疑点在于，死者尸体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手腕，一处在额头。宁法医说，额头上的伤并不是致命伤，应该是死者在割腕后，由于失血过多产生了晕厥，想要自救，但身体不稳，最终导致死者在站起来的过程中跌倒在浴缸中，头部也撞上了浴缸的水控开关，造成了更深程度的大脑昏厥，受害人才会俯卧在浴缸中，吸入过多的血水，溺毙而死……”“这么说，是自杀未遂，最终由意外导致的溺毙身亡？”
“是。”
杨光挠头，“这案子是挺奇怪的，宁法医也是分析了很久，才得出了这条结论。”
方擎望着浴缸中的半池血水，锋眉紧皱：“那浴缸里的血水是怎么回事？刑事鉴定科那边的痕检员，也昏头了吗？”
杨光浑身一怔。正在清理瓷砖的叶容，也停下了手上工作。她起身，摘下了手套，取下了护目镜，目不转睛的望着方擎的背影，淡淡开口：“血水在我来的时候就有。如果你们警方还要继续调查取证，我就不动这里的环境了，等你们忙完之后，再来找我。”
她一直觉得很奇怪，罗丽娜的案子已经过去一周，浴缸里不应该再有其他东西。即便案发时浴缸中真的有血水和属于死者的头发存在，但在取证结束后，这些东西都应该被警方取样带走，剩下的也会拨除浴缸塞放掉，方便警方在进一步取证中，寻找浴缸的出水口，是否还存在着其他物质的残留成分……但现在，浴缸塞并没有被拔掉，叶容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杨光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连忙掏出手机，到门外去给鉴定科的同事打电话确认这件事……叶容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但身后传来的目光，却令她难以忽视忽视。回头一看，站在浴缸旁的陌生方队长正瞬也不瞬的望着她，缓缓吐出一片香烟白雾，将他淡漠的眼神勾勒得愈发冰冷：“做这一行多久了？”
“3年。”
“对凶案现场的环境很熟？”
叶容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朝方擎看去：“您怀疑血水是我放的？”
方擎擒着烟，望着叶容手里已经用过的手套，皱眉：“这案子，王队已经结了。你继续处理现场，找到什么东西就告诉我。”
叶容愣了一下，目送方擎挺拔的身影到浴室门口：“我又不是警察，如果真被我找到什么东西，能作为证据使用吗？”
“不能。”
方擎顿步，隔着磨砂玻璃门，与她对视，“但至少可以确定，洚城的刑事鉴定科养了一群吃白饭的，正好可以换一换人手，别坏了以后我主办的案子。”
说完这话，方擎就到客厅去了，一个眼神也没有留下。叶容也算是听明白了，这位方大队长是相信了宁法医得出的尸检结果，却对洚城警方的办案能力，十分不满。可即便是从上头空降来的小领导，也没必要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吧？她又不是警察，对她发什么官威啊？叶容皱眉，嗅到隐隐飘来的香烟味，不悦的眉角就皱得更紧了。她转身，从浴室门口的工具箱中取出了另一双特制手套戴上，按照之前方擎的说法来到了浴缸旁，准备对浴缸中的血水，进行彻底的清理。“我也是照规矩办事。如果真被我发现了什么，接下来还不知道是谁不好交待……”她小声喃喃了一句，将手伸入了浴缸中，拔掉了堵住出水口的不锈钢浴缸塞。冰凉的液体很快顺着出水口缓缓流逝，围绕着她的手臂形成一道小型的漩涡，咕噜咕噜的流向出水口。但隔着手套，叶容还是能够感受到随着流水传来的浸骨冷意……她浑身一怔，总感觉屋子里的灯光正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阴暗，围绕着她手臂不停流逝的血水也在源源不断的传来寒意，侵入她的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直达心脏！而屋子里涌动的尸气，也没有随着血水的流逝，减少半分……她眉头一皱。客厅里三人，已经展开了进一步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