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牛阿姨正坐在床边看报纸。我挣扎了一下试图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牛阿姨连忙放下报纸,拿起枕头帮我垫高了些:“躺好别动。”
“阿姨,我这是怎么了?”
我倚着枕头靠在墙上,略略扫了扫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干净的单人病房,从房间布置风格来看应该不是我工作的医院。“过度疲劳晕倒了知道吗,要不是跟你一起值班的同事及时发现,你可就再也见不到阿姨了。”
牛阿姨摇摇头端起一杯温水喂我喝下:“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一杯温水喝下去,我脑袋中眩晕和撕裂感稍稍减轻了些,勉强对牛阿姨挤出一个微笑:“谢谢阿姨,这次又麻烦你了。”
“你呀,哪次不麻烦阿姨,跟阿姨客气什么。坐着别动啊,我去把小纪叫来再给你检查检查。”
牛阿姨出去后,我不住揉着额头试图回想起自己晕倒的原因,却感到脑袋发胀跟灌了浆糊一样粘稠,连动动念头都十分困难。努力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这么做除了让脑袋更加难受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只好作罢。我安静地躺了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个熟人。“江友良,江学弟!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哈哈!”
进来的医生完全没有对我这个病号的同情怜悯,反而没心没肺地说着风凉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我同一所医学院的学长纪刚,也是白杨老师的得意门生,只不过人家比我有‘天赋’,只比我早毕业两年现在已经是市中心医院的主治医师了。“呵呵,纪大医生竟然亲自披挂上阵,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看着眼前虚情假意的眼镜男,我恨不得爬起来给他两拳。“你可别自作多情了,要不是看在牛阿姨的面子上,我才不会管你。”
“好了,良子现在是病人,你这个做学长的都不能让着他点,总是一见面斗个没完。”
牛阿姨从后面进来了,没好气地瞪了纪刚一眼。“好吧,这次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暂时放你一马。”
纪纲嘴上这么说着却拿起一支大号的注射器‘狞笑’着向我走了过来。“纪医生……纪学长,你要干嘛?”
我有些慌了。“当然是打针啦。”
纪纲不由分说地掀开我被子:“乖乖的把屁股撅起来。”
“你给我打的什么,干嘛要那么大剂量,纪纲我警告你不要公报私仇,小心我投诉……啊!”
“良子,多大人啦,打个针还鬼叫鬼叫的,真受不了你。”
牛阿姨摇摇头。“阿姨,真的好疼,纪纲他想害我啊。”
我咬着牙道。“放心吧,这是氨基酸,剂量再大点儿也死不了人。”
纪纲边说边加快注射器的推进速度,强烈的酸胀痛感让我几欲骂娘。纪纲一口气把大半针筒药剂推完,随手拉过被子给我盖上,挂上听诊器开始为我做身体检查。“纪医生,我可叫你医生了,麻烦你告诉我,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纲把着我的手腕摸了一会儿:“过度疲劳引发血糖过低造成的突发性晕厥,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我的身体一向很好的,你可不要骗我?”
我半信半疑道。“你放心啦,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治之症我一定建议院长让你转院,免得你死在这里玷污我们声誉。”
我闻听此言几乎是气炸连肝肺,正要出言反驳,纪刚伸手翻了翻我的眼皮:“别动!”
“呦,江学弟挺时尚的嘛,还带美瞳。”
时尚你妹,我心中暗骂了一句,近距离之下当我目光不经意扫过纪刚眼睛的时候忽然愣住了。纪纲的瞳孔里竟然有两个影像,一个是我的,另一个则是穿着病号服的长发女人,那对女人背对着纪刚,头发上别着一枚红色发夹。我住的是单人病房哪里来的其他病号?再说这里的女人只有牛阿姨,外貌衣服也对不上啊,难道是恶灵作祟?我揉揉眼睛四下看了看,房间里除了我们三个再也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恶灵的影子,但纪纲的瞳孔中确实有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影像。“纪医生,你看看这个房间了一共几个人啊?”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纪刚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又想用你们心理医生那套来唬我啊,跟你病情无关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纪学长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可能有麻烦了,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病号,她的头发上别着一枚红色的发夹。”
纪纲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去去!我才不吃你那套,你现在就给我闭嘴,少说话多休息才能早日康复知道吗。”
纪纲给我做完检查一边收拾仪器一边说:“阿姨,良子没事,多吃点好东西补一补,休息休息就好了。”
“喔,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阿姨,你什么能对我有对这小子一半好我就知足了,唉人比人该死啊。”
“好了,别嘴贫了,小雪疼你还疼不过来呢那用得着我老婆子操心啊,这个周末要是有空带上小雪来家里来吃饭吧,你们也好长时间没来了。”
牛阿姨笑道。纪纲收拾仪器的动作一滞:“这个星期恐怕不行,最近比较忙。”
“那就不能怪阿姨了啊,工作要紧。”
牛阿姨说着帮纪纲理了理衣服:“领子都折进去了,在医院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知道吗?”
“知道了阿姨,我那边跟病人约好了,我先走了。”
纪纲说完便匆匆离开了,看上去有些慌乱。纪纲这是怎么了,他平时很注重自己形象的,而且总是一副镇定自若不紧不慢的样子,今天的行为有点反常啊。“良子,良子……”牛阿姨喊了两声:“你又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阿姨,你有没有觉得纪刚今天有点怪怪的?”
“怪?哪里怪,我看你这小子才怪呢,醒来之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有吗?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我随口敷衍了一句。牛阿姨没好气地摇摇头:“你这臭小子啊,之前阿姨给你介绍对象你还说什么不让,我看呐要再不赶快找个人看着你,你早晚要英年早逝啊。”
“阿姨你又来了,这跟我找不找对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身边如果有个人知寒问暖的关心着,至于身体会透支成这样吗?”
牛阿姨嗔怪道。身体透支?我自己身体一向挺好的,怎么会突然透支呢?不对,不是身体透支。我想起来了,之前为了救桂武,桂香跟我嘴对嘴借阳来着,后来我就晕倒了。看来这阳气还是不能随便借啊,搞不好小命就没了。“我不管啊,阿姨已经帮你物色了一个姑娘,正好明天后天阿姨有事就暂时由她来照顾你,你可好把握机会争取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牛阿姨满面红光道。“阿姨,你让我把握什么啊!”
我一听头就大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你们谁都不用来,好吧。”
牛阿姨当即把脸一沉:“不行,我都跟人家姑娘讲好了,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啊。”
“阿姨真的不用,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我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臂:“再说我们陆院长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得赶快回去上班啊。”
“上什么班儿,陆院长那边你白老师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这段儿时间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养好身体,好好处对象就行了。”
“阿姨,我……”“你什么你,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躺着别动我去看看鸡汤热好了没有。”
牛阿姨说完兴冲冲地出去了。望着牛阿姨忙碌的身影,我不由得心中一暖,眼角有些湿润了。以前我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因为顶着高考状元的头衔选择了精神卫生系,白杨老师对我很是看重,经常带我到他家吃饭。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白杨夫妇是丁克族,他们夫妻对我的关心照顾远远超过了老师对同学的关爱。从那之后,即便白杨老师不邀请我,只要我有时间也会买点东西到他们家里看看他们,帮他们做做家务。这些年来,白杨夫妇早把我当成了他们自己的孩子,我也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父母,只是我们都还保持着原来的称呼,一直不曾试图改变。当父母的哪有不关系自己孩子婚姻大事的,难怪牛阿姨要着急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了,想到暖心处我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恰在这时眼前光影一闪桂香和桂武站在了床前。“你们两个大白天的出来干什么?咦,小武没事了?”
我颇感意外道。“良哥,对不起。”
桂香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休养几天就好了,小武怎么样了?”
桂武气愤地挥了挥拳头:“我现在只恢复到平时一半儿的水平,不然早去找那个秃驴算账去了。”
我生怕这死孩子再去找死连忙劝道:“小武,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慧真大师道行高深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昨晚的事儿不过是一场误会,找个机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哎哟……疼……疼”桂武话没说完肋下便被桂香掐住了:“你这死孩子还想惹事,昨天要不是你争强好胜被那老和尚打伤,良哥怎么会阳气大损差点殒命。”
“我只要一点点阳气恢复灵体就好了,是你们两个亲起来没完才搞出事情的好吧!哎哟……”“咳咳,”我连忙咳嗽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别闹:“你们两个大白天跑出来该不会是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桂香脸一红松开手,正色道:“良哥,这家医院不能住,你得赶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