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钟叔扔给我一块乌黑的牌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这牌子我看过,那还是在村里的时候,钟叔让我跟着刘然他们三个去山上,只要能把一个人带下来,他就告诉我村子里的秘密。当时我背着刘然的尸体,带着刘然的鬼魂拼死从山上逃下来,钟叔就是用这块木牌子收了刘然。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肯定是钟叔暂时让刘然的魂魄待在木牌里头,然后选一个合适的时间送走了刘然,就跟我先用空符纸收走女鬼一样。指腹反复摩挲着牌面上的猎魔人三个字,我觉得有满腹的疑问要问。钟叔像是能看到我动作似的,喑哑笑了一声,问我:“怎么,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把这东西交给你?”
我摇摇头:“这是钟叔你的东西,你老想什么时候给我就什么时候,谈不上早晚,再说现在一点也不晚,我才刚开始学呢。”
钟叔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跟喉咙里含着一把碎玻璃似的,听得人特别难受。“那你想问什么?”
我捏着木牌,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问道:“猎魔人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只听过道门,佛门,偏偏没听过猎魔人。钟叔怪笑起来:“现在给你,是因为你一个人独自解决了一件事,对猎魔人来说,算是已经正式入行了。”
钟叔告诉我,从我学的东西来说我属于道家,但不管是佛门的还是道门的,在道上行走的对外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猎魔人,钟叔就是一个猎魔人,而我,从拥有这块牌子开始,也正式成为了一个猎魔人。“好好保管这块牌子。”
留下这句话,钟叔背着双手走进了房间。我则是翻来覆去查看这块巴掌大的牌子,甚至开了天眼,可惜还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猎魔人?有点意思。我把木牌贴身放着,时不时隔着衣服摸一摸,对我这一个从小长在山村里的农家娃来说,现在的生活比小说还精彩。不过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老爹还活着,根本没有什么活人墓的事情,也没有钟叔收我为徒,而我,只是一个在北京挣扎讨生活的打工仔。随着寒假过去,大学生们也回到了学校里,大学城里人一多,我们酒吧的生意也渐渐回暖。几天后的晚上,我正坐在店外抽烟,听到街上几声惊叫声,我忙跟着路人一起抬头,只见附近的某幢高楼上面坠落一个身影,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店里几个年轻胆大的跑过去看,脸色惨白地回来,哆嗦着嘴唇跟我说:“有个男人跳楼了,半个脑袋都砸扁了,白的红的流了一地,太恐怖了。”
我看他们有点惊吓过度的样子,于是烧了一张定心符在水里让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一口。我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跳楼事件,现代人的生活压力大,大部分人的身体都处在亚健康状态,有心理疾病的也不在少数,忧郁症更是有一段时间几乎成了人人口中挂着的词语,所以一个男人跳楼,我也没多关注,直到李威忽然打电话给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看看,是不是有鬼在作祟。”
生平头一次进警察局,竟然是被警察委托来看看有没有阴灵在作祟的,这件事想一想也觉得有点违和。不过李威说的很诚恳,我考虑过后还是答应了。自从经历过村子里的事情之后,我就觉得阴归阴,阳归阳,活人跟死人还是分清楚一点比较好,对谁都有利。李威亲自在门口等我,一看到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立即迎了上来。“我知道很冒昧,但是这件事确实有几分古怪,这方面的人我只认识你一个,只好厚着脸皮请你帮忙了。”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客客气气地回道:“配合警察是每一个市民应尽的义务,不过鬼灵其实不像你们所想象的那样到处都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们觉得是有鬼作祟啊?”
不得不说我还是很好奇的,能让警察下定决心找我这种一般人眼中的神棍来帮忙,要是被外界知道的话,我无所谓,市局刑警队可就丢人丢大了,尤其是李威,弄不好要吃排头的。李威把我引到了他办公室坐下,给我倒了杯水,我们两个人各自抽了一根烟,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前阵子有个男人跳楼的事情你知道吗,对,我记得他跳楼的地方就在你们酒吧附近。”
“知道,我们店里有几个人还跑去看了,回来说现场很吓人。”
李威苦笑了一下:“从这么高的楼跳下去,有哪个人的死状会好看的,你当时没去现场?”
“没去。”
“那你先看看这个。”
一个文件袋被李威推了过来。我屈指弹了弹烟灰,把只剩一截的烟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取过那个文件袋,把里头的资料倒了出来。东西不多,几张照片和几份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尸检报告。我一目十行,大致扫了几眼,发现这原来就是那个跳楼男人的资料。资料上显示,这人叫许文成,四十多岁,老家在安徽,2000年开始在北京生活.从他这十几年的暂住证地址上可以看出来他的生活过得不太好,应该没赚到什么钱,一直在各个地下室和城中村民房里居住。“我不太明白。”
合上手里的文件,我老老实实地说出了疑惑:“为什么警察连一个跳楼自杀的中年男人都要做尸检,而且还要把他的生平调查的这么仔细。”
光从许文成的简历来看的话,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生活在北京最底层阶层的代表。学历不高,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独特的本领,从贫穷的农村来到大都市,想要凭自己一双手在这里扎下根来,却发现到头来其实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于是只有出卖劳力,辛辛苦苦混一口饭吃,省下每一分钱寄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