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如果看到四个方向上燃的香全灭便可移棺，如果其中一方仍有星火需赶紧将棺椁物归原处。”
“我大伯父生前孤苦，终身未曾娶妻，老来膝下无儿无女，好在他平日里为人和善，运作榨油作坊之余时不时帮衬乡邻一把，故此前来拜祭的人很多，家里又摆了宴席，邻里们吃完酒小侃一会儿便趁着月色匆匆回家，毕竟日出之后还有更加繁重的劳作。”
“我就说你和外头的妖艳货不一样。”
我拿起桌上的茶点边吃边说。“小颖本来就不是普通姑娘，她的身手没几个人能达到。”
王梓今天倒是充当着护花使者一直在帮小颖说话。“晚来风起，竹篱笆上盖的帆布被拉扯得哒哒作响，家里就我一个小孩。”
小颖没有理会我们，继续往下说。“入夜已有些时候，小叔刚在灵前给大伯父请完热茶，老祖母就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嘱咐我，要我待会早点去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我一直缠着她问为什么，出来又会看到哪个？”
“她却只是叹着气惋惜的回答说：我还小，很多事情说了我也不懂，就这样我带着疑问回房，不知翻来覆去了多久，我仍然毫无睡意，只好呆望着被风吹开的门帘以此躲避门外响亮的鞭炮声。”
我感觉到古怪就快要发生，憋着一口气等待小颖的下文。“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个梦，梦中我鬼使神差推开了棺盖，里面的大伯也从骸骨变回了临终前的样子，大伯的颧骨很高，两边的太阳凹陷严重，身形极瘦看起来像长期营养不良，从那微张的嘴巴里露出一丝布角，我凑近细看才看清大伯的舌头下藏着一块叠的四四方方的小布，大伯保持着偏头的姿势，七窍内渗出的淤血看得像是毒发。”
“一股寒意过后大伯的尸突然坐起身来，一双干枯的手攥着我的手腕，我顿时被吓醒，现实中后背已经蒙上一层薄汗。”
话讲到这里，小颖停顿了一下，像是再给我们提供消化的时间。王梓在我旁边掐指算着什么，一边轻笑一边摇头。“待我平静完毕才发觉口渴如烧，恍惚中出门找水，转过弄堂长廊时却发现祠堂的蜡烛依然透亮，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我走进些想听清他们的说辞，却被祖母一把拽到暗处，隔着一面墙我听到小叔奸诈的腔调：这个老东西，到死都不肯把藏宝图交出来，估计是带到棺材里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一定要弄到手……““祖母的手搭在我的头上，十岁的我也快挨到她的肩膀，她是这样跟我解释的：我伯父六年前救济过一伙受枪伤的贼，那些贼在油坊养了一个多月的伤临去前留给你大伯小半张藏宝图，那贼头说这半张图的终点藏有他们曾经盗古墓带出来的财物，这话我小叔听了去，这些年他想方设法要得到那半张图，我大伯说已经烧了他还是不信，后来大伯病重时常被他拉到柴房惨遭毒打，连最后的死状也极为蹊跷，七窍流血这是中毒的后兆，可惜小叔是这村里的头头，他说大伯是病死的大家也不敢有二话，没几天后带了一批村夫将大伯匆忙下葬了。”
“怎么这样……”我突然皱着眉头看向小颖，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人吃人。“这就是人性，新闻里不是有很多在危险时刻忍下妻儿丈夫逃跑的么？网络上很多人骂，但如果骂的人到了那个境遇指不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和贪婪是相似的。”
王梓倒是看得透彻，接受了这种模式的存在，因为谁都无法改变一个迂腐的世界，除非你毁了它。“我爸常年不着家，族里的事情祖母一个外姓人开口也不管用，可怜了我大伯……入土了都不能安生！那个时候祖母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她没有悲伤只是惋惜，在一个衰败的老家族里女人的地位依然地下。”
小颖说这些时漫不经心，似乎是被人从心理到生理上训练过。“我爬上矮凳透过纸窗看着小叔把棺材掀开将大伯的尸骨推到一边，几乎整个人都弯进棺椁里寻找。”
“可就在晃眼间蜡烛被一阵阴风刮灭，我看不清事情原委只听得小叔接连惨叫数声，堂门前大伯生前悬挂的风铃随风响起，蜡烛回光，屋里人都还在，唯独少了小叔，之前大开的棺椁此刻已经紧紧合上，任凭外力如何拉拽都不动丝毫，大家就这样在祠堂的草垫上坐了一夜。”
“这是亡灵干的吧！”
我惊讶的看着小颖道。“对，不过那会儿我还没有接触到。”
小颖的语气依旧是淡然的。“那后来呢？”
我听得入迷，开始幻想种种可能的发生。“第二天，插在南边的香经过一夜灼烧却还是最初点燃的模样，二伯母直呼大事不好，大伯死后二伯辈分最大，奈何他又是怕事的主，运到这种情况只得连忙找法师过来驱邪。”
“又过了一日子大伯的棺椁在傍晚又被埋回原来的地方入土为安，直到后来的很多年我都再没见过小叔。”
“等到我长大，祖坟的杂草早已超过人头，大伯的墓也确实该迁了，挖开黄土，棺椁老早褪色溃烂，我特意从省城给大伯买了口好棺，按照儿时梦境的提示开旧棺捡骨时我从大伯的舌头底下拿出了那块小布，在棺椁的空隙处零散分散着另一具残破的尸骸，看来多年前那一晚小叔是真的被吸进这口棺材里了。”
“你决定迁坟的吗？”
王梓一直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嗯，早在几年前族里就是我说了算。”
小颖忽然展现出一种女王气质。“按照习俗大伯照例在祠堂里安置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捧着裱有大伯黑白照片的相框伴随着嗦啦吹奏的殇乐一起去往镇上神庙旁边的新坟。”
“结束了？”
我还意犹未尽。“准确来说还有一点后续。”
小颖将桌上的酸梅汤一口喝尽。“迁坟数周我才记起那块藏宝小布，等我理清楚布上的标示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我驱车到距离老家五里外的山林，天又小雨，山路泥泞湿滑，我搬开老树下那块最大的石头，在那黑漆漆洞穴里瞧见一尊老蟾蜍鼓着气门，老蟾蜍的个头惊人，活像一块石墩，我不敢妄动，一声闷雷闪过天际，老蟾蜍朝我吐出一样东西便又钻进洞穴深处去了。”
“踌躇一会儿，我将大石物归原位，并没有兴趣捡从蟾蜍口中吐出的东西，回家的路况格外通畅，我也什么都不去再想。只是回到家换洗衣服时从裤口袋里掉出了一枚戒指，戒指模样古老厚重，一时我也不知此物从何而来，直到后来听我一个搞古玩的朋友说这戒指出自唐朝玄宗时期，放到现在可是价值不菲。”
“蟾蜍吐戒！这个有点意思。”
王梓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那枚戒指现在在哪？”
我也想见见真容。哪想到小颖是成心吊我的胃口，嘿嘿两声后说了句：“秘密！”
好在王梓提示我说不着急，小颖总有一天会主动拿出来的，这是不是预示着我们以后的路会越来越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