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六月初,白天的时间逐渐拉长,即便过了晚饭时间还剩着半数光亮。
俩人在六点二十分左右到达了二中的东门,此刻夕阳将尽,暖黄色的余晖照在铁门上,看起来像是泛起金属光泽。 沐絮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 那天可没有今天这么好的天气,灰蒙蒙的。 而且去年的自己也绝对想不到,一年后她还能够和奢望中的人,一起回到这个地方。 门口早已聚集很多前来接人的家长,熙熙攘攘的,几乎人人手里抱着一束花,花香味直钻入鼻腔内。 陆衍旭拿着花递给沐絮:“你拿着。”沐絮疑问:“不是你说要给余添送花的吗?”
“我一大老爷们儿给他献花,多奇怪。”
陆衍旭嘴角噙着笑,掏出手机解锁,“你给他就行。”
“好吧。”
沐絮接过花。几朵向日葵被簇拥在泛黄的英文报纸里,店员还推荐她在边上包了几株白掌花和波斯菊,显得朝气有活力。
突然吹来一阵风,沐絮一只手捧着花束,另一只手腾出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歪了的卡片。 她的发丝和裙摆随风扬起一个弧度,半张脸都隐没在花束里,微笑着轻轻拨弄被吹乱的头发。 陆衍旭心神一动,恍惚想起去年的这一天,他从为他庆祝的饭局上脱身赶到二中门口,也是抱着这样的一束花从六点四十等到七点。 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见的那个人。 或许她早就走了。 也是,不怪她。 是他来得太晚了。 陆衍旭不自觉地打开相机拍下一张她抱着花的照片。 这样就算,弥补了去年的遗憾吧。 然而沐絮对面前这人的心理活动毫不知情。 陆衍旭开口道:“一中到这里要多久?”沐絮脱口而出:“十五分钟。”
直到对上陆衍旭饶有兴味的表情,沐絮才恍然,红了红脸解释道:“我有四次去一中考试,每次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哦~我也没问什么呀?”
哦你个大头鬼。沐絮愤愤地想。 “花沉不沉?”
陆衍旭又问。
“还好。”“既然沉就给我吧。”
“?”
陆衍旭不容置喙地又拿走了花束,留沐絮一脸茫然。 男人也挺多变的。 一大束花沐絮捧着有些费劲,跟陆衍旭搭配起来就合理多了。他甚至还用手臂夹着花束,看起来毫不费力。 正好解放双手,沐絮拿出手机。回完信息后,她本想收起来,但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百度,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问题。 【粉色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第一条结果显示:【青涩的爱、无缺的爱和陪伴的爱。】 沐絮抿了抿嘴,上扬的嘴角却无法掩饰内心的雀跃。 六点半过了点的时候,一辆接一辆的大巴车驶向大门,人潮开始涌动,纷纷给大巴车让路。 不消片刻,陆衍旭就精准定位到了余添的身影。他高高举起一只手:“这儿。”
余添背着包,一路小跑着穿越人群过来,脸上满是愉悦的神情:“哟,真来了啊。”
“废话。”
陆衍旭把花束拿给他,“拿着吧。”
“有心了啊,还给我送花。”
余添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沐絮,“你俩终于凑一起啦?”
沐絮:“……” 陆衍旭笑着骂他:“说啥呢,考完乐得不会说话了是吧?”
余添揽过他的肩膀笑:“走走走,吃饭去,我做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肚子都在叫了。”
“我们吃完了了来的,就不吃了,不过也可以陪陪你。”
“行,那走,回我家。”
余添的父母开了车接他回林镇,终究是没实现让陆衍旭给他当司机的心愿。 两人回到车上,陆衍旭看她慢悠悠地系着安全带,说:“刚刚看见余添怎么一下子文静了?”
“嗯?”
沐絮专心致志地扒拉安全带,分心去听他的话,“你俩不是久别重逢无话不谈嘛,我寻思给你们留点空间。”
“我还以为你就对我横呢。”
沐絮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们话密得我都插不了嘴。”
陆衍旭靠着舒服的椅背笑:“你别说,你这北方口音我挺喜欢。”
沐絮撇了撇嘴道:“耳濡目染嘛。”
“行,那我下次也去耳濡目染一下,你给我当导游。”
“不要,我们封校,出不来。”
“那你挺惨的,我们不封校。”
“陆衍旭!”
“诶诶诶我启动车子了!”
夜晚跟白天有点温差,沐絮继续盖着陆衍旭的外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沐絮问:“你一会儿要去余添家里吗?”
“他都邀请了,去呗。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
沐絮私心想跟陆衍旭多待一会儿,但如果地点是在余添家还是有点尴尬,“你们俩聊天我去多不合适。”
陆衍旭以为她是觉得自己聊不来他俩的话题觉得不自在,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问:“那我先送你回家?”
沐絮伸手把玩着空调叶片,漫不经心地回应他:“行。”
时间走到七点,夜色逐渐笼罩小城,陆衍旭伸手打开头顶的照明,车厢内洒下一片暖色灯光。 沐絮忍不住偏头看他。 之前没怎么在意,现在仔细看看,不见的这四年陆衍旭也是变了不少的。 头发比起曾经的寸头算是长了些,看上去浓密不少。 个子应该也是高了些的,之前就到他耳朵,现在只到下巴了。 穿衣搭配也成熟了不少,以前是只追求舒适的中二少年,现在是清爽阳光的青春男大。 所以,如果要谈恋爱的话,也就不算早恋…… 沐絮及时刹住了车。 什么谈恋爱!男方都没说什么呢!怎么自己就幻想起来了! 矜持啊沐絮!你要做个矜持的女人! 于是沐絮矜持地收回了视线,打开手机疯狂轰炸林薇雨。 沐絮连发十条:【hey!出来!】 林薇雨秒回:【干什么!期末周谢绝打扰!】 沐絮:【我有一个朋友……】 林薇雨:【快说!什么八卦!】 “……”女人心海底针。 沐絮继续打字:【她最近遇到了一个初中同学,还约她出去送她花,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过了一会儿回:【之前你说的那个四年没见的初中同学?】 “……”好家伙她是侦探吧! 林薇雨继续八卦:【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吧!】 沐絮:【……这可是你自己猜的,不关我的事。】 林薇雨:【好好好。这一看就是想追你呗。】 沐絮:【很明显吗?】 林薇雨:【我觉得挺明显的了。你这追求者可以啊,还请吃饭送鲜花的,比网上那种纯聊骚的普信男好太多了。】 手机微微发烫,沐絮的心也因为林薇雨的话升温了几分。 她攥着手机乐此不疲地跟林薇雨探讨爱情之道,身侧传来陆衍旭的声音:“快到了。”
沐絮头也不抬:“你停路口就行。”
陆衍旭哀怨地看了一眼忙着打字的沐絮又迅速收回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 然而后者沉迷在手机里根本没察觉到。 陆衍旭没做声,手指扶住方向盘,像是在酝酿什么。 将近七点半的时候,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沐絮家巷子的路口。 沐絮终于抬起头来,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扭头:“到了啊,谢——” 感谢的话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因为她一扭头就看见陆衍旭放大版的脸。 他们离得好近。 沐絮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烫的烧起来了,如果此刻要她煎一个荷包蛋都不成问题。 这人!怎么还像初中一样! 动不动就突然凑近! 搞偷袭啊! 暧昧的气氛在狭小的车厢空间内蔓延,沐絮感觉自己要爆炸。 然后她伸出手,按在陆衍旭的额头上。 手心的暖意和他脸上被空调风吹得冰冷的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的身体以微不可察的幅度打了个哆嗦。 陆衍旭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早已山呼海啸,暗暗赞叹自己美男计的成功。 还没呼啸完,按在他额头上的那只手突然使劲儿,把他按回了驾驶座。 陆衍旭:“……” 陆衍旭:“?”
沐絮眨了眨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双手往哪放,于是默默地把推他的那只手缩了回来。 “谢谢!”
沐絮一本正经地道完谢,就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飞速逃走了。
陆衍旭歪歪扭扭地靠着座位,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好气又好笑。 他左手撑着右手的胳膊肘,把整张脸埋进右手掌里,低低地笑着。 怎么办啊,看来他的追求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过了片刻,后座车门被打开,笑声戛然而止,他僵硬地回头,对上沐絮心虚的目光。 “抱歉,”沐絮露出无比真诚的表情,“花忘记拿了。”然后又关上车门跑了。
陆衍旭再没忍住,整个人笑得不行,一边笑一边划开手机查看余添发的消息。 余添:【你人呐!我饭都吃完了你放我鸽子啊!】 陆衍旭单手打字的手都因为笑有些发抖:【等着。】 沐絮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大束粉色满天星回家,好在父母都洗漱完上楼了才没被发现。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把花束摆在电视机旁边,又把之前的小布熊抱过来摆在一起,做完后撑着下巴欣赏自己的杰作。 “回来了?”秦华走进她的房间,沐絮像被按了开关一样浑身一激灵。
“怎么了吓成这样?”秦华顺着视线看过去,“喔,哪来的花啊!”
沐絮淡定回复:“能哪来的,买的呗。”
“自己买的?”
“当然。”
秦华显然有点失望:“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你有男朋友了,白欢喜一场。”
沐絮:“……” 秦华又念叨了点让她去洗澡的话就离开了,沐絮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 陆衍旭:【到家了?】 沐絮:【嗯。】 陆衍旭:【我刚刚……只是想帮你解个安全带。】 “……!”
很好,刚退下去的温度又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搞笑女和大直男双向奔赴的病情(划去)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