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私,无影之暗,无色之全。天明,京郊外,下了一场大雨,天色阴暗暗的,连院内的小树也都看不清楚。易鑫自昨夜归来后,便抱恙在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紧紧缠绕,无法呼吸一样。易鑫无力的用手支撑着床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微微的张开眼睛,入目的却是滴滴答答的血水,有一个声音从血水中传来。“鑫儿,鑫儿,我好冷,我好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血水越滴越大,渐渐将整个屋子包裹,易鑫突然感觉无法呼吸,就像是有人扼住她的咽喉一样。她想要推开这道无形的力量,却始终挣脱不了。强烈的压迫感随之而来,易鑫原本支撑着床头的双手无力的瘫软下去,此时万籁寂静,只听得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易鑫的屋中莫名的多了一丝寒气,伴随着寒气而来的是一张浮肿不堪的脸。那张脸慢慢的朝着易鑫逼近,似乎就快要看清。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响了,易鑫的母亲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瞬间噩梦惊醒,易鑫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直到此刻她依旧能感觉到梦境中那森森寒意。“娘,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没有将江灵儿推入护城河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易鑫紧紧的抱住进入屋中的中年女子,她很害怕,虽然她也觉得是江灵儿阻了自己的道,虽然她也认为江灵儿罪该万死。可是,想起那梦中情景她不禁有些害怕。那张在水里泡得有些发肿的脸,她虽然并没有看清,但她却可以肯定,梦境中的那个人就是江灵儿,难道江灵儿是来寻她报仇的吗?“鑫儿,你没有错,错的只有那个可恶的江灵儿,如果不是她阻了你的道,也不可能被咱们轻而易举的杀死,娘知道,江灵儿死了你很难过,可是鑫儿你并不需要为她的死而自责,因为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中年女子轻轻的拍抚着易鑫的后背,心里却是对江灵儿的埋怨,如果不是因为江灵儿,自己的女儿有怎么会变成一个杀人凶手。若是早知道江灵儿是个祸害,她一定早鑫儿一步,亲手将江灵儿解决掉。易鑫躲在易母的怀里嘤嘤哭泣,只是她的母亲却没有发现她的反常,似乎就是一瞬间的时间,易鑫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怨恨,也许连她自己也都分不清。“娘,如果今日被推下护城河的人是我,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易鑫自母亲的怀里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空洞洞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样。易母的心不禁嗑蹬一下,停止了跳动,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她也不知道鑫儿究竟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问出这样的问题?“鑫儿,你要相信娘亲,只要有娘亲在就永远不会有你出事的一日。”
易母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又好声好气的哄着易鑫。开玩笑,鑫儿是她的心肝宝贝,就算是要全世界的人都死去也不可能牺牲她的鑫儿。易母再一次将易鑫搂在怀里,那眼中的慈爱,绕是一个外人也不免为之动容。一阵风吹过,易鑫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血泪,那血泪无声无息的滴落在易母的手背上,只是易母因为紧紧抱着易鑫而没有发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狠心要我去死?”
易鑫猛然间抬起头,那眼中的怨恨就像毒蛇一般,盯得易母心中直突突。易母因易鑫的这一句话被惊得从床上跌至石板上,易鑫此刻的眼神很像一个人,一个原本已经死去了的人。易母突然之间不敢确定,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她的鑫儿,如果是,为何又会如此陌生,如若不是,那这一张皮相之下又究竟会是何人?“怎么?不敢说话?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易鑫死去,你又怎么忍心看我的娘亲失去我?”
易鑫自床上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易母逼近,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恐怖。似乎就在一刹那,易母看见了隐藏于易鑫皮相之下的那张面容,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脸上的皮肉已经被大鱼吃得一干二净,就连没有被吃掉的骨头也因河水的浸泡而显得格外臃肿。她似乎看见了,那张脸上怨毒的表情,那一句句的质问,令她再不敢作声。她眼睁睁的看着易鑫步步接近,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犹如着了魔一般悬挂半空,最后直直坠落,将她的骨头砸了个粉碎。易母在疼痛到来的刹那,瞬间清醒,面前的女孩是她的鑫儿,却又不是她的鑫儿。她突然之间想起那个死去的江灵儿似乎与此刻的鑫儿是同一种表情。易母的后背瞬间发凉,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鑫儿会如此的不正常,原来那个死去的女孩儿已经化作了冤魂,前来寻仇了吗?尽管她也很想理直气壮的告诉死去的江灵儿的冤魂,告诉她,她原本就死有余辜,告诉她,除了自己的鑫儿,别人的性命都如蝼蚁。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张口,虽然她的心里已经将江灵儿咒骂了千百遍,说她江灵儿本就该死,可是真正对上江灵儿的冤魂的时候却是恐惧多于理智,她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鬼魂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谈什么死有余辜。“是……是灵儿吗?你……你千万不要怪罪鑫儿和我,如果……不是你要入宫参选,我们也不会对你下此毒手不是吗?你看,你死后鑫儿有多么的愧疚,她因为失去了你这样一个至交好友甚至菜饭不思,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易母能发出声音了,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如此的心寒,面对尸骨未寒的江灵儿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自私。明明那个受尽委屈的女子已长眠河底,却被易鑫的母亲说成是死有余辜,那一句因为江灵儿要入宫参选的话也是无比薄凉。屋中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那一滴滴的血雨就像是江灵儿沉睡河底的尸体那样,因大鱼的吞食而血腥无比。“你们这样的也配做人?哈哈……世上怎会有如此自私自利之人?连旁人的性命都不当回事,一心一意的只想着自己,哈哈……你们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江灵儿的冤魂从易鑫的身体里扩大了出来,那一张令人不敢直视的脸,在大雨中更显清澈。她那犹如河草一样的手臂紧紧的藏绕着易鑫的咽喉,这一刻她的眼中流露出来悔恨的泪水,她恨自己为何识人不清,辩事不明,若是早知道易鑫是如此不仁不义的小人,她宁愿此刻是她将易鑫杀死而不是自己变成冤魂。不过现在也并不是太晚,如今让易家这一对母女也尝一尝何谓生死离别。江灵儿一只手紧紧包裹着易鑫,一只手却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划破易鑫的手腕。易鑫的鲜血流淌下来的时候,易母在一瞬间慌了神,她口不择言的怒骂着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伤痕累累的江灵儿。这一瞬间她尝到了心痛的感觉,如果她的手中有匕首的话她想她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虽然此刻她的手中什么也没有,但是她依旧如此做了。她不能让她的鑫儿受一丁点的伤,如果可以她宁愿此刻被钳制的人是她。……尽管易母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但是依旧不敌江灵儿的反手一掌。那一掌将易母打得七荤八素,顿时就倒在了地面上。“你这孽畜,竟然还想罔害无辜。”
就在江灵儿快要对易家母女下手的时候,一张符咒自大门处袭来,将她的身体烧了一个大骷髅。随着符咒而来的还有一个男子,那男子的腰间别了一块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季字。而男子的面容却被一席面罩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犹如老鹰一般的眼睛。江灵儿的目光瞬间变得凶狠,没想到世道如此的不公,连季家除妖师都要来管这对母女犯下的恶事,既然如此,那么也不能怪她不再手下留情,若是不杀了易鑫母女着实难解她心头大恨。“没想到季家除妖师也如此爱管闲事,既然你是季家的,那让我猜猜你究竟是谁?季家季流欢虽然秉持着人鬼殊途却并不会对冤魂如此残忍,既然你非季流欢,那么想必就是被馨兰救下的季家大长老—季檀了。”
江灵儿将那只化成利刃的手臂,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目光中甚至带了一点沉思。现在她可以肯定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季檀了,因为当她提到馨兰的时候面前的这个男人就连脸色都变了不少。关于季家,其实江灵儿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但是她死后却从别的冤魂嘴里听到了关于季家的种种往事,其中也包括了这个叫做季檀的男人的所有事情。季檀对馨兰所做的事她都了如指掌,包括一开始就亲手杀害了馨兰到后来救了馨兰,说实话,她看不清这个带着一丝神秘的男人,就像馨兰也看不明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