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珈蓝总算是寻到了可以栖身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简陋的屋子,屋子四周种满了梨树,此刻尚未到采摘梨子的时候,梨树上挂满的依旧是白色的梨花。梨树的中央有一假山,假山旁有一小河,小河的中央有一条木头做成的桥。许是这桥年久失修,上面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看起来十分渗人。珈蓝将整个屋子以及那小河上的桥都收拾的一干二净,苏碧则是悠闲的躺在梨树上接受阳光的照拂,偶尔也会在珈蓝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递上一张手帕。而苏碧也绝对不会承认,她递手帕给珈蓝,只是因为私心里想要与珈蓝在相处中暗生情愫。没多久,整个屋子便被洒扫得一干二净,在屋子中甚至留出了一张床和地上的凉席。此刻苏碧与珈蓝的情景像所有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家中体力活全归男人,轻巧一些的巧力活全归女人。其实苏碧的要求不高,她只不过希望珈蓝能看她一眼,哪怕只看一眼,只要知道了她对于他的情愫该多好。苏碧倚在门前,看着忙碌不堪,满头大汗的珈蓝,若是此刻能永远停留该有多好。然而,事情远远不会如想象之中那么容易,当一个人影踏入这片世外桃源之时也注定了苏碧与珈蓝的未来岌岌可危。那一日到临的是那么的快,在苏碧与珈蓝始料未及之时,那陌生人影便无声无息的迈入了这片梨树林。那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像是感应到了危险气息,在一瞬间便全部都凋零了。此刻珈蓝正坐在那桥上念着佛经。一男子毫无声息的便站在了珈蓝的身后,珈蓝感知到了那一股危险气息,在桥的四周筑起了结界。“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烧了整个季家的除妖师,季流欢阿。”
珈蓝头都未回,眼也未眨,一出口便点名了来人的身份。没错,闯入这幻境梨林的便是季流欢,他早已觉察出不对劲,起初他只是以为珈蓝被人挟持,可是当他进入这幻境前的那座山,亲眼目睹了珈蓝那具令人生怖的尸体时他幡然醒悟。珈蓝从来都不是被人挟持,也不是被妖女所迷,这一切的因果皆是他珈蓝自己。也可以说有一半的因果要归功于季流欢,若非他火烧季家,让世间冤魂少了震慑之力,珈蓝死后也不会遁入地狱。季流欢终于明白,季若兰在梦境中与他说的话是何意。但是季流欢并不悔,他火烧季家,至少为季若兰报了仇,若是当时他一念之仁,只怕他会后悔半生。“珈蓝果然不愧是珈蓝,修道多年,对人的习性了解的深入骨髓,你既知是我,那便知道我前来的目的,此刻你已然是冤魂一个,又何苦要罔害无辜,那女子即使你将她锁在这梦境之中也只是白白耽误她的一生,你可知人鬼殊途,即使那女子同样欢喜你,你们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季流欢站在珈蓝的后方,那青色的长袍在幻境中被风轻轻吹拂。他的脸上此刻也显出一抹淡然,只是下一瞬间珈蓝开口之时却让他的淡然瞬间分崩离析。“人鬼殊途?只怕季若兰听到这番话会伤心许久吧!自己心心念念的幼弟竟然大义凛然的说着人鬼殊途,也不知将她置于何地?”
珈蓝的面色有一丝嘲讽,季家除妖师果然各个出众,更难得的是齐心协力,无论是季若兰还是季流欢,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倔脾气。只是不知,若是季流欢知晓季若兰的鬼魂尚在阳间并且为他收拾烂摊子后会有何感想。“你究竟想说什么?”
季流欢面色阴沉,那一双眼睛略有不善的看着珈蓝。若是珈蓝说错半句话,只怕季流欢会使出全身力气去对付他吧!“难道你不知道季若兰此刻就在阳间吗?她此时正为了你忙得焦头烂额,好几次险些被恶鬼捉弄得灰飞烟灭,此刻你竟有心情来找我麻烦,却不愿意去救那个为你付出一切的女子。”
珈蓝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亲眼所见的季流欢。众人皆说他勇猛无敌,是季家最厉害的人之一,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把火毁了季家,也葬送了季若兰的一生。珈蓝也明白爱而不得,爱而不守的苦楚,从前他身是凡人,所以注定了被一些条条框框所阻挠,就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也无法坦然相对。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思恋之情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他才恍然大悟,若是他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遵从自己的内心,那么他也不会身受折磨,求而不得。尽管他与季流欢非同一种人,但他们何其相似,只因为这世上的规矩,便轻易的放弃了毕生所爱。但珈蓝已经醒悟,季流欢却始终如一,不敢轻易承认对于季若兰的感情。……季流欢离开梨树林的时候,已然是浑浑噩噩,尽管他对于季若兰还留在世间有几分猜测,却不曾想她的处境竟如此艰难。季流欢的心此刻就像有诸多幻音蛊噬咬一般,痛不欲生,他的阿姐心心念念的只有他,而他却不曾想过找寻她。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对季若兰的感情,似乎还不及季若兰对待他的一半。他对季若兰的爱甚至都比不过噬情蛊幻化的齐越更来的真。也许珈蓝说得并没有错,人鬼殊途,但若是那个人是季若兰他还会在乎吗?答案是不会,不管季若兰变成什么样,他对她的心始终如一,坚贞不渝。之前的他只不过被那场真相所蒙蔽,一味的想着要替季若兰寻仇,殊不知那时的他已经陷入魔魇,无法自拔。此刻季流欢的脑海中,只有季若兰与各种厉鬼交手的身影,他甚至不知他的若兰此刻为了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是否伤痕累累,又或者奄奄一息。季流欢每每一想到此景,便心疼难忍,恨不得即刻便将季若兰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