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时镜来烨京后,不仅建了清韵书院这个女子太学,还建了免费为穷苦百姓看病的济世堂。在济世堂中,存储着各种草药,有的草药甚至连太医署都没有。
姜以安拿着黎时镜的令牌,可以随意使用济世堂的草药配制焠骨的解药。济世堂有位大夫沉迷于解蛊毒,正好养了姜以安需要的情人蛊,还有几位大夫帮忙配焠骨,她轻松了许多。 听完焠骨的解毒之法,大夫们都嗤嗤称奇,如果这次能顺利解毒,那么可以回无忧城炫耀好久,因此他们更加兴奋地卖力帮忙,有的甚至想抢了姜以安的活,只想她监工。可惜三种药的制作都十分精细,不得有一丝纰漏,都需要有人每时每刻看着,松懈不得。 所以,他们六个大夫轮流监工,提高效率。 深夜,姜以安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小憩,刚眯一会,就听见门外轻传来两次扣门声。 “谁?”“是我,尉迟长敬。”
姜以安听之前的脚步声,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们半夜到访,是有什么急事? 开门一看,轩辕澈站在尉迟长敬身后,两人都笑着与她寒暄。 姜以安翻白眼∶“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明天休沐吗,你们两个到这里干嘛?你们不睡,我还想休息呢!”
一见面就发牢骚,看来是真的想睡觉了。 尉迟长敬回头微笑着对轩辕澈说∶“看吧,我就说除了我以外,没人会三更半夜陪你散步聊天。”
轩辕澈亮出手中两坛上好的宫廷御酒,朝姜以安笑呵呵道∶“可有空品鉴?”
姜以安顿时喜笑颜开,道∶“看在美酒的份上,原谅你们了。”
她还有正事要办,不宜喝多,只取一坛。 三人在走廊上刚坐热乎,冬儿打着哈欠,眼睛挤着泪过来,对姜以安说道∶“老远就闻到酒香了,原来是你在和朋友赏月啊!”
姜以安把酒坛子递给她喝一口,说∶“这酒酣美,你浅尝一口,能一觉睡到天亮。”
冬儿喝了一大口,醉醺醺地听姜以安介绍完轩辕澈和尉迟长敬后倒下了。 姜以安把冬儿抬进屋,出来时,尉迟长敬去如厕了,只有轩辕澈还在。 她把被子递过去,说∶“夜里凉,盖上。”
“你怎么抢了我的话说?”
他们出门的时候各穿了一件斗篷,倒是不怕夜里春寒侵袭。
姜以安又拿起酒坛子,说∶“每日跟人斗智斗勇,又整日坐在屋里批折子,你的身体相较于之前,还是差了点。”“都是习武的人,差不到哪去。”
“让你盖就盖着,少说废话!”
她直接拉被子没过他的头,再帮忙盖严实了,然后喝了一口酒壮胆∶“下次,别来找我了。”
“原因呢?”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托腮望着院中的月色,故作淡定地回答∶“因为我没法把你当朋友对待。”
离开他的几个月里,她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忘记他,忘记五年前笑得很温柔的夜飞,忘记重逢后宽厚待人的轩辕澈,忘记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怀念跟他拌嘴的日子,更想念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深情。 她故意拖三个月才带冬儿回烨京,就是想等他成婚后,让自己彻底死心。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努力想要忽视他的存在,故意装作不在意。每次抑制自己想去抱他的冲动,就拼命提醒自己他已经是别的女人的夫君,不能越界。 轩辕澈想为她盖上被子,她挪了位置躲开。她有心避嫌,他也不好再强求,把被子放在一边,喝了一杯闷酒,落寞地说∶“我也知道今晚不该来。可我,就是想见你。所以我半夜敲了长敬的房门,拉他一起来,这样你就愿意多陪我一会了。”
怀里的酒坛子已空,姜以安说∶“酒喝完了,该散了。”
轩辕澈把手边的酒分了一半给她,笑着说∶“我这里还有。刚才我让长敬去取了新的酒,我们今晚一醉方休!”
姜以安水灵的明眸在月光的照耀下比平日显得更加动人心弦,她不敢移目光到轩辕澈的身上,怕自己会先按耐不住,不愿他离开。 她眼睛望着别处,手拿着酒坛子与他碰杯,挤出一丝笑容∶“好,不醉不归。”
两位来客终究还是拼不过酒量如海的姜以安,先行倒下。 卫照扶着尉迟长敬,姜以安则扶轩辕澈一同到济世堂后门,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马车,里面铺好了暖和的被褥,点着暖炉。 姜以安抱人进去,一股热气惹她出了汗,给他们盖好被子出来,对卫照吩咐道∶“带他们回尉迟长敬的府上,等他酒醒,再送回宫吧。”
皇帝大半夜一身酒气回宫,天亮后这事人尽皆知了。让他留在尉迟府到天亮,别人就以为他今夜只与左相畅饮,醋意正浓的林钰也不会气多伤身了。 临走前,卫照道∶“陛下知道皇后今天派人找你。”
“我知道。”
他怕她因为林钰而连夜离开烨京,才找人打听了她的住所,以喝酒为由大半夜过来,就是担心昨日是最后一面。 姜以安叹道∶“请你转告他,不要生皇后的气。”
“我会如实转告。”
次日午后。 这是林钰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姜以安。不施粉黛,凸显出她的冰肌玉骨;素雅白衣,衬出冰雪出尘之姿,好似下凡的神女;弯月般的秀眉下的明眸,仿若装着浩瀚星辰,让人看了移不开眼;微微翘起的嘴角,给倾城之容增添英气与灵动之感。 林钰突然明白为什么轩辕澈一直放不下姜以安,若她是个男人,见了她也要沉沦。说来也奇怪,她该暗骂姜以安是个媚人的尤物,此时却气不起来,心里反而更加平静了。 姜以安指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对林钰亲和地笑着说∶“这里不比宫中,只有粗茶淡饭,先凑合着用吧。”
“这点菜够吗?”
林钰小声问道。姜以安饭量大是出了名的。
姜以安笑道∶“这里的大夫节俭,看我身板小,不信我饭量大,硬是要我吃完才能加菜。”林钰捂嘴一笑,道∶“他们是怕你吃惯了醉仙楼的美食,嫌弃这里的饭菜吧?”
“有这可能,让我有正当理由去醉仙楼大吃一顿。”
姜以安夹了一筷子菜,入口咀嚼了几下就吐了出来,又迅速尝了其他的菜,赶紧制止林钰吃下名副其实的“淡饭”。昨晚这边的伙食还挺好吃的,今天怎么苦涩至极,难以入口呢? 她正想着原因,看到躲在远处偷笑的冬儿,就知道是谁搞的鬼了。 “我们还是去醉仙楼吧,这饭菜吃不得。我请客。”
“为何?”
“有人怕我吃穷,在饭菜里放了不少苦药。”
林钰掩面而笑∶“无妨。我已经让人去醉仙楼拿吃食了,等会就到。”
几月不见,昔日遇事就只会躲在心爱之人怀里流泪的姑娘变得落落大方了。姜以安知道她来的时候本来不想见面的,但她不顾宫里规矩私自出宫见自己,还坐着等到午后,可见决心。 如果姜以安再不把话说清楚,林钰的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膈应着。所以,她即便再忙,也需抽出时间把话说明白了。 林钰点的都是姜以安爱吃的菜,和睦地吃完一顿饭后,姜以安亲自抓冬儿过来,盯着她煮了一壶茶赔罪。 林钰饮了一口就放下了,竟有人能把闻着清香的茶煮出苦药味,她今天算长见识了。 姜以安也喝不下去,狠狠瞪了朝她做鬼脸的冬儿一眼。今日很忙,她也休息够了,是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和他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能陪他一生的女人,就只有你。”
林钰苦笑∶“我也一直都这么说服自己不要嫉妒你占据澈哥哥心里很重要的位置。可是你一回来,他的心就一直在你身上,让我寝食难安。”
姜以安皱眉吞下一口苦茶,苦涩纠缠着味蕾,连带着心都变得苦涩。 “我其实有些羡慕你,因为你能嫁给他,能日日看到他,能和他生儿育女,能携手相伴一生。我甚至想过,如果你哪天伤害他了,不爱他了,我就把他带回我的故乡,不嫌弃他碰过别的女人,也不嫌弃他和别的女人生过孩子,不顾其他人反对,让他余生都陪着我。”
看到林钰蹙起的眉头,她又笑道,“可惜,这只是如果。我还年轻,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世上有那么多男人,我就不信,没有人比不上他这个已有家室的男人!”
在角落里暗暗观察的冬儿亲眼目睹摆着正宫架子盛气凌人的林钰收起锋芒,离开时她的脸上还有崇拜的欣喜之色。 “你说了什么,把情敌变成了迷妹?”
“没什么,我就说了一句,天下男人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株草。”
冬儿用手指狠敲她的脑门,说∶“但愿你真能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活得恣意潇洒。”
“会的。”
林钰回到马车上,脸色绯红,心跳加速,捧着脸颊呆呆地说∶“这世上竟有这么霸气的女子,英气逼人,潇洒不羁!”
露华笑道∶“姜丞相真如传言那般是个怪人,不依附男子而活,凭本事活得自在逍遥。她已决心不纠缠于陛下,娘娘也可以放宽心了。”
林钰现在的脑子里全是姜以安那句‘男人惹我不痛快,大不了再找一个顺心的’,明明是大逆不道直言,她却觉得没毛病。要是继续留一刻钟,她心中的澈哥哥都没姜以安耀眼了。